這訊息太突然了,恐懼、興奮甚至是亢奮倏地一下子竄上來,幾乎讓我血液倒流,“怎麼逃?”
“下午你去弄些吃的,越多越好。”
“真的要逃?!”我不禁睜大了眼睛。
秋野注視著我的眼睛,低聲,但嚴肅地說:“小陽兒,你聽著,回去弄吃的不要做得太張揚,不能被任何人發現,知道嗎?”
“知道。”我用力點頭,隨之變得緊張。
“晚上你要儘量多吃,今晚可能會有管事兒的到寢室裡查人,我們等管事兒的走了就逃走。”
為什麼會有管事兒的過來查人?我想問秋野,但問了可能會讓秋野不安,影響他思考。
“我下午會去把鑰匙弄來,前門有四道鎖,還有報警器,不小心刮到了就會報警,我不清楚報警器在哪兒,後門只有兩道鎖,其中一道可以透過翻牆的方式繞過去,我們從後門走,但看守可能會多”
“牆上都是鐵絲網,怎麼翻?”
“前幾天下雨,有一個地方鐵絲網被閃電劈壞了,我們從那裡過去。”
“萬一翻下去被看守發現了怎麼辦?”我的興奮逐漸被越來越重的恐懼覆蓋,我感覺秋野並沒有準備好。
秋野沉默,過了一會兒,他對我說:“我會找到恰當的時機,看守不會只停在一個地方就看著那一個塊地。”
我將信將疑。
秋野接著說:“我攢了些錢,如果出去了,我們省著花夠花一個月如果”秋野停頓了幾秒,“如果出了事,一切責任我擔著,你就只管逃走”
“我不能那麼做!”我打斷秋野,“真出了事我們一起承擔!”
“你逃出去,一直向前走,走半小時左右,有個高速公路口,你可以讓那裡的人幫你報警!”
“那你怎麼辦?”
“小陽兒,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到時候你就聽我的!”
“如果秋野哥沒準備好,我們再等幾天,等什麼都準備好了再逃”
“我必須今天晚上逃走。”秋野聲音裡帶著無力、無奈:“他們每天都給我注射激素,我跟其他人不一樣,對那東西特敏感,坤爺想在我身上動手腳,讓我適應注射”
我恍然想起了什麼,“我那幾天搬的箱子裡就是激素?”
秋野點頭,悠悠地,但語氣肯定地說:“如果今天逃不掉,就沒有機會了”
“怎麼怎麼會這樣”
我感覺渾身都在發抖,氣憤、痛苦衝擊著我身體的每一處神經,我木訥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對不起,連累你了。”秋野臉上拂過一縷淡淡的苦笑,淒涼、絕望。
“沒有,秋野哥”我哽咽,低下頭,我知道秋野這次計劃一定是臨時決定的
“如果我真的逃不掉,你一定要儘快到那個高速公路口,我幫你拖時間!”
我根本沒想過自己一個人逃走,如果秋野不走,我也不會走。
“我跟秋野哥一起逃走,秋野哥到哪兒,我就跟到哪兒!”我望著秋野,幾乎說得像是在哀求
秋野發愣地抬起頭,良久,他笑了一下,“別往壞了想啊,怎麼不想想我們一起逃出去之後怎麼辦?”秋野把手搭在我的頭上,搓弄我的頭髮,雙手又自然垂到我的雙肩,我感受著秋野的溫柔,抬起眼,陽光打在秋野白皙的臉頰,英俊的五官在光滑的臉上遮出淡淡的陰霾,輪廓分明。陽光下,秋野好像一朵盛開的雪花。
是啊,逃出去之後怎麼辦?我努力往最好的方向想,但那個方向裡什麼都沒有,放眼望去是一片荒蕪的空白
下午,我穿著長長的蹩腳的裙子撿地上的扇子,秋野在跳舞的過程中,時不時看我一眼,我能清晰地聽到胸口處心臟砰砰跳的聲音,秋野後來出去了一陣兒,回來時剛好到了休息時間,秋野從我身邊走過,悄聲說:“鑰匙我拿到了。”
我心裡暗暗地鬆了口氣。
晚飯時,秋野問我食物準備得如何,我實話實說,食堂裡看得嚴,夥計一直都在,沒辦法到廚房裡去。秋野跟我說不要去冒險了,食物他來準備,囑咐我吃完晚飯儘量少幹活,保持體力。
我認真地聽著。
秋野說他需要去準備其他東西,他讓我去倉庫一趟,並告訴我倉庫靠門左側牆角那裡有個儲物庫,放著兩個揹包,必備的東西他都裝在那裡,他叫我趁著沒人的時候去那裡把揹包拿到寢室,如果回寢室時他還沒到就在寢室裡等他,不要亂走。我說好。
雖然這次逃跑計劃很倉促,但秋野很會在最短的時間內辦更多的事。我也對逃跑漸漸有了信心,心情也隨之變得明朗起來。我開始有了些逃出去之後的憧憬,比如,我聯絡到父母,讓他們收留秋野,我們每天一起上學,一起回家,或者沒能聯絡到父母也無所謂,我們可以到世界各地去旅遊,做攝影師,體驗這所有我們能生存的空間上的風土人情,過瀟灑的生活,反正只要有秋野在,去哪兒我都不怕
我站在倉庫裡發呆,當我走到一個光滑的鐵皮架子前,光滑的鐵皮表面映著我的臉,我竟然在笑,我吃驚地摸著自己的臉,我竟絲毫沒有察覺
晚上,我回到寢室,秋野還沒到,我躺在床上興奮又緊張。我靜靜地等待,好長時間,秋野穿著一件白背心和一條淡藍色的褲子走進來,他的身後揹著一個包裹。
我從床上坐起來,秋野迅速把包裹藏到床下,他叫我躺下裝睡,然後,他也躺了下來。
不一會兒,真的有幾個管事兒的過來查人,他們走到秋野的床前,我注意到,他們有意在那裡停留了片刻,嘴裡叨咕幾句泰語,離開房間,我剛要放鬆一下,又有幾個管事兒的過來查人,後來他們離開,我卻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何時,走廊裡沒有了動靜,秋野拍拍我的肩膀,我轉過身,秋野輕聲對我說:“把揹包拿出來,我們走。”
我快速拿出揹包,秋野從揹包裡翻出幾件他認為不必要帶的東西扔到他的床下,對我說:“能少拿就少拿,走吧!”
我點頭,跟秋野偷偷溜出房間,秋野走在前面,時走時停,謹慎地觀察著前方和後方的動靜。走廊裡只有我們兩個人,我儘量放輕腳步,但還是能清晰地聽到我的腳步聲與穿插在走廊裡的迴音。
秋野帶我來到後院熟悉的空地,我們繼續沿著鐵絲網纏繞的牆壁向前走,走到一處野草叢,草叢上方的鐵絲網有一塊破裂,浪蕩下來,形成一個大豁口,秋野停下來,從揹包裡翻出一副手套遞給我。
我問秋野:“這是什麼?”
秋野說:“絕緣手套。”並在一旁等著我帶上。
我問:“那你的呢?”
“我用不著,這東西就起個心理作用。”他說。
我疑信參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