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還在幻想著如果秋野還是個男孩兒,我可以多攢一些錢,等我跟秋野逃走時就能派上用場了,但那不可能發生,我很清楚,就是控制不住地想。
我把賺來的錢全都花光了,演出場地旁邊有個商業街,每次演出結束都要經過這裡,幾個管事兒的緊看著我們,卻也理解性地放慢腳步,默許我們在這兒買一些自己想要的東西。我草率地為自己買了本日記本,那是我的必需品,今後,我不想再接受秋野給我的任何東西,因為那是他用肉體換來的。我琢磨著秋野需要什麼,衣服?鞋子?我在地攤挑了一件灰色的純棉背心,秋野總穿灰色的衣服,他應該喜歡灰色,是我買給他的,他一定會很高興吧,我這麼想著過去付錢,可當我掏錢的時候,我才發現手裡拿著的是件男款背心,秋野已經不需要了。
我想給秋野買點兒什麼,可幾次路過商業街,我都沒找到合適的東西。後來商業街上多了一個手工作坊,那裡有很多純手工製品,做工精細,我把自己餘下來的所有的錢都用作給秋野買的一款木質彩色雕花梳子上了,他的頭髮很長,需要一把用著舒服且美觀的梳子。不過我還是喜歡看他短髮的時候,記得我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是精短的板寸頭,精神、陽光,總是面帶笑容,記得那時,因為剛到這個陌生的環境,我每天都感覺特別累,但只要見到秋野,看到他的笑容,所有怨氣、所有疲憊都消失了
那天晚上,我坐在床上想了好多事,亂七八糟的,我回想起十歲以前迷迷糊糊的虛度的生活,又想到一些神話故事裡的前世今生,一些虛無的,跟靈魂、前世、來世有關的猜測,如果這些神話故事是真實存在的,那麼我跟秋野在前世一定有過交集吧,而且一定是一段非常複雜、糾結的交集。如果人真的有來世,我希望我不會再遇見秋野,我不敢再見到他,因為一旦相見,我一定還會像現在這樣喜歡他,然而今世,我已經花光了所有的勇氣去喜歡你,我已經沒有勇氣再來一次了。我無意識地想床邊看了一眼,跟秋野挨著睡的時候,我如果睡不著,就轉向他,靜靜地觀察著他的睡姿,他睡覺時一點兒聲都沒有,而且很老實,總是捲縮著身體,有時可能是做夢了,他長長的睫毛在暗淡的月光下微微地顫動,每當這時,我都想悄悄地碰一碰他的睫毛,又生怕把他弄醒我至今都沒改掉這個習慣,然而,床邊什麼都沒有,我深深地呼了口氣。我逐漸發現,無論我怎樣刻意去淡忘、我對秋野的思念、眷戀始終沒有因為忙碌的生活而改變,只是忙碌讓我暫時將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事放到一邊。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入睡之前,望著窗外那夜空上流淌著的星河,我總以為秋野在我的臨床,我轉過身,卻是空空如也。
我就這樣安靜地坐在床上,想著那些混亂的事,一直到午夜。我聆聽著晚風反覆地拂過模糊的窗外,聆聽著草叢或是樹梢那些昆蟲朦朧的叫聲,我感覺自己已經困到了極限。那晚,我做了一個夢,夢到秋野還是個男孩兒,我們坐在一片紫羅蘭花海,秋野穿著白色的長衫,衝我微笑,天空飄轉著晶瑩的雪花,卻不那麼冰冷,我的視線被陽光包裹,我的身體被溫暖融化,秋野湊近我,我不由自主地輕輕閉上眼睛,他吻我的額頭,吻我因緊張而顫動的嘴唇當我從夢中驚醒,我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聲,我撫摸著自己的臉,自己的嘴唇,回顧著夢中浮現的一幕,真實得像真正發生過一樣無法否認,當我夢到秋野吻我的時候,我感到很幸福,我希望時間停止,全世界只有我們兩人難道我渴望秋野對我這樣做?我用力搓了把臉,感到羞愧、悲傷。
我經常聽到一些男孩兒在閒著的時候議論秋野,他們說秋野很會做事,總能從客人手裡得到價值不菲的東西我知道秋野總這麼幹(跟客人睡在一間房),可聽到別人這樣議論他,我還是聽不下去。後來我聽有人說,秋野每次去演出都會帶回來很多水果跟牛肉乾,不分給任何人,就是壞掉了也放在房間裡,直到再出去演出時,他才會把那些食品扔掉。秋野帶回來的那些東西或許是買給我的
我不由得地想起很久以前,我還沒能跟著演出團出去的時候,秋野總是帶回來一些水果和牛肉乾給我吃,他說那東西有營養,吃了可以讓我快點兒長個,我們比個子,他總是比我高一頭我很氣憤他為什麼長得那麼快,秋野神氣地笑著對我說:“那你就快點兒長啊!”我回憶著我們之間的點點滴滴,那時候我多麼期盼他帶東西給我,帶一些牛肉乾,好吃的炒飯,我們一起躲在倉庫裡吃,吃得那麼開心然而秋野帶回來的東西都是透過那種方式得來的我不想再回憶下去,我感覺眼睛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