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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星期，林西才見到許洛奇。

天氣驟寒，林西站在許洛奇家門外，裹得很厚。

自從遇見許洛奇以來，引發的早期厭食症讓林西幾個月來消瘦了不少。他站在那遠遠看去，真是瘦小得可憐。

從Tim那知道，許洛奇已經又開始忙得天南地北的飛了。昨天才從外地回來，今天又是滿滿一天的行程。

聽說晚上七八點結束行程，林西便在這兒等著了。

這麼久以來第一次主動找許洛奇，連林西自己都沒想好為什麼。倒不是消氣或原諒。他只是覺得很不安心，總要見個面罷。

無論許洛奇對他做的好的壞的，他都太過於被動接受了。

許洛奇在車上就看到大門口站著個裹著軍綠色的連帽厚外套，傻得可以的傢伙。

但車越走越近，發現來人是林西時，他心底居然有種得到了什麼獎品般的觸動。

林西顯然也看到許洛奇的車開進來了。他傻傻看著許洛奇下車，又不知該說點什麼好了。

待助理把車開走後，許洛奇才走近，伸出手，拉過林西背後的帽子，幫他戴好。

原本看到許洛奇伸出的手，下意識嚇得閉眼的林西，在許洛奇的動作下，突然覺得抱歉了。

“許洛奇…”

林西緩緩抬起頭對上許洛奇那雙讓人嫉妒的眸子，緩緩開口時，許洛奇卻又忽然看向了一旁。

“下雪了。”

林西跟著看過去，幾片白色雪花就真的飄下來了。

這是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不知不覺，從再遇上許洛奇到現在，都快一年了。

人影稀少的獨棟區，顯得安靜極了。雪並不大，落在兩人的肩頭很快就化了，但小雪很輕，在空中飄過好一會才掉下。

如果站著這的，是一對戀人，畫面肯定美得像電影。

顯然他們不是。

林西突然打了個噴嚏，回聲在安靜的住宅區裡，顯得怪異又好笑。

幾天裡都滿是心事的許洛奇，居然笑了。

“是不是傻啊你。不知道提前打電話？”

林西傻傻一笑而過。

他還沒主動打過電話給許洛奇，特別怕電話裡不知道說什麼的沉默感。

久了未見，林西居然有些不適應了。他們曾經一兩年也打不上一個照面是常事，這種不適應讓他覺得很不舒服。偶爾失眠時，林西還會想起那晚，許洛奇在客廳時輕輕的腳步聲。實在是太奇怪了。

林西還在想著，但忍不住生理上的反應，又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他有些窘迫的揉著鼻子，輕輕道，“許洛奇…能不能讓我進屋…”

外面是有些冷，何況他等了近一個小時。

許洛奇伸手緊了緊林西的帽子，看著林西有些泛紅的鼻子，“你確定敢進我家門？”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進了這個大門，發生什麼事我不能保證喏。”

話說得雖然雲淡風輕，倒不是戲謔。

林西配合地笑出聲。

想起上一次在許洛奇家，並不是愉快的記憶。也是那一次，他才知道，自己把自己“賣”出去的事，是個公開的秘密——他便也笑不出了。

許洛奇家和幾個月前的擺設幾乎沒有變動，幾乎想到看到主人常年不在家的狀態。

林西脫掉厚外套笨拙的拿在手裡。許洛奇倒是變得會照顧人了一些，打開了暖氣後，走到開放式的廚房準備了兩杯熱水放在吧檯上。

林西分明看見許洛奇在櫥櫃裡繞過一個格外眼熟的杯子，在靠裡邊的位置拿的兩隻玻璃杯。

他倒是想起來。許洛奇在客廳的那晚，自己的確是少了那隻放在飯桌上的馬克杯。

林西也不能確認，畢竟誰會偷一隻普通得再不普通的杯子。疑惑著，他倒是順手端起了吧檯上的一杯水。

“哎—”

水沒到嘴邊，許洛奇就給攔了下來，把另一杯推給林西。

“這杯才是你的。”

說著，拿過林西手裡的那杯，放在自己身前。

林西看看這兩杯幾乎一樣的水，只得滿腹疑惑，喝了一口。

平淡無奇的白開水。

他抬眼看見許洛奇喝了一大口，才突然想通了什麼。

他一直記得許洛奇是不愛喝水的。特別是沒有任何味道的白開水。以前就算要喝，也得放點糖才好。

而自己剛好相反，不愛甜食。

許洛奇那杯熱水，應該放糖了。

就像那天晚上，林西給他準備的那杯熱水裡，下意識放了方糖。

許洛奇該不會…因為這樣，才拿了自己的杯子吧。

因為自己還記得他的喜好？

林西心裡有些異樣。他從未如此長時間盯著許洛奇的眼睛過。

到底是從何時，何地開始，眼前的人對他有了這麼微妙的情感。林西搜尋著腦海裡曾經共同的回憶，竟還是想不出來。

許洛奇被林西盯了許久，最後不自然的自己移開了目光，乾咳了兩聲。

“最近——還好吧。”

他聲音悶悶地，倒不像個光芒萬丈的偶像了。

林西沒回答。

許洛奇自己也覺得是說了句廢話。林西的情況，Tim本就會告訴他的。

他有些懊惱自己的氣場盡失。從那次公開採訪後，許洛奇便沒聯絡過林西了。

無論別人怎麼揣測，也無論他怎麼算計著輿論導向，這些亦真亦假的句子，在他理念裡，是幾乎等同於“公開表白”了。

旁人都知道自己對林西的感情。但事實上，許洛奇從未正面主動表達過。

對他來說，躲開林西的注視這種行為，萬不能理解為…害羞。

“許洛奇，”林西終於打破沉默，緩緩開口，“謝謝你。”

許洛奇放下手裡的杯子，垂下眼簾，“你說哪方面？”

要說謝，林西也不知要從何謝起。

“我知道你在幫我。”

許洛奇抬眼看到林西極其認真地樣子，說道，“有嗎？”

“你有辦法甩掉我們間的輿論壓力，但你沒那麼做…”

“甚至…”

甚至把兩個人無形的捆綁得更緊了。

“總之謝謝你。”

“還有節目比賽時候，換樂隊的事情。”

許洛奇臉色微變。

“不用謝我。那不是我做的。”

林西一愣。

許洛奇右手轉著空玻璃杯，目光沒有繼續放在林西身上。

“林西。”

“你知道我們倆最大的區別是什麼嗎。”

“對你來說，你是你，我是我。我們之間只有攤在面上的\'公事\'。”

“但對我來說，”許洛奇放下手裡的杯子，“關於你的一切，都是\'私事\'。”

林西腦子還沒轉過來，手心有些微出汗。

“如果，我根本沒有你想象的強大，沒有那些手段和能力——”

“你今天還會來找我嗎。”

許洛奇把目光移回林西臉上，等著他的回答。

林西嚥了下口水，看面前的人忽然站起來，才下意識伸手抓住他的衣角。

“許洛奇，我……”

“我…我覺得…我承受不起你的感情…”

林西的聲音微微顫抖。不止聲音，他整個身子都有些發抖。

是，從剛才發現那個莫名其妙出現的杯子起，他就覺得心慌。林西從未想過，這個年少時光一起成長的同伴，這個曾經也喚作弟弟的男人，對他的感情比他想象得濃烈得多。

他盼望著許洛奇是童亦顏那般的少年心性，三分鐘熱度。這樣他可以安心，少些愧疚。

他也可以做到就事論事。

譬如，許洛奇騙過他瞞過他的事。

譬如，許洛奇幫過他保護過他的事。

可偏偏。許洛奇愛著他。混著感情的事，太複雜了。

許洛奇聽林西的回答，想了很久才瞭然的點頭。

林西繼續說著，“我做了很多對不起你的事……”

“推你下海…還把你的性向爆料給八卦記者…”

“我不是你想象的那麼好。”

“還有…還有…”

“我…我喜歡女人，我，我…不是同性戀。”

許洛奇聽著，並未有過多的失望。

他原本也沒抱有太多期待。

以許洛奇過去的性子，這時候他可以說很多話，都足以讓林西難堪。但現在他已經做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