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等等,你站住!”
眼見那人聽見自己的呼喊聲非但不停還越走越快,夏楓又急又氣。情急之下也顧不上旁邊的一干圍觀群眾了,一個漂亮的空翻直接落在海棠面前攔住她:“你怎麼一聲不吭的就自己跑了?”
海棠起初聽見她的聲音也是吃驚不小,可再想脫身的時候已是來不及。臉上浮現出一絲窘色,卻很快就斂好了情緒,淡然道:“一個月的時間早就過了,那個賭約是你贏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干涉你的事,也不會在遊鴻面前再出現,說到做到。”語畢就要離開,急促的動作卻透露著幾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此時精神緊繃的夏楓怎麼會察覺不到這點,更不可能讓她就這麼幹淨利落的走掉,連忙伸開雙臂攔住海棠的去路:“你等等。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可惜一張俏臉憋得發紅,也沒“我”出個下文。
海棠被她攔著,也開始莫名煩躁起來:“我要走了,別擋路。”
天知道她在萬絕谷醒來時的心情——也不知道是中了什麼邪,一向獨來獨往的自己看到夏楓那張睡顏時,居然會捨不得離開她。甚至還有點後悔解了蠱,認為這樣過下去也不錯!
儘管不願意承認,但海棠心裡明白這種不該有的感情是什麼。突如其來的情緒讓她前所未有的慌亂起來,索性選擇了逃避。
可顯然逃避沒有幫她解決任何問題,短短二十幾天裡她一直嘗試著給自己找點其他的事情做,但總還是控制不住的想到夏楓——她是不是會怨恨自己的不辭而別,還是根本就不在意,她體內的寒症還沒有徹底治好……
隨著每天亂七八糟想法越來越多,海棠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再變回原來那個無牽無掛的自己了。不知所措的她有生以來第一次相信了緣分,決定趕著發榜之際來京城走上一趟,若此行遇不到夏楓就算了,以後自己也不必再去想她,儘管要花些時間,但總是可以忘得掉的。
不過如果遇到了她……
海棠還真沒敢想這個可能性,畢竟天下之大,兩個人要在特定時間相遇太難了,這點一直在四處遊歷的她比誰都清楚。可誰知道冤家路窄,夏楓居然在茫茫人海之中先找到了自己。
不過,大抵是為了那個賭約吧……自己這次可真是丟人丟大發,賭約輸了不算,還把自己都給賠進去了。
海棠自嘲地笑笑,狠下心來一把推開她就要走。夏楓哪裡肯依,死命攔住她,可想解釋卻又說不清楚。兩人正僵持不下的當口,一個人突然從旁邊冒了出來:“小楓你怎麼在這裡?菱花鏡還了嗎?”
兩人同時看向來人,夏楓一臉驚訝:“四師兄?你怎麼在這裡?”
“湊熱鬧啊,秋試欸,多熱鬧,”一手拿著一個糖人的夏竹心不在焉的邊吃邊說,“氣死了,還是被明路給溜了,下次我一定抓住他。”
“你抓不抓住他跟我沒關係。”夏楓一邊還口一邊還不忘了拉住海棠,生怕她趁亂跑了。
夏竹倒是不慌不忙地繼續吃糖人看戲:“那就說點跟你有關係的事好了,要不是師父給我飛鴿傳書我還不知道你為什麼溜出來呢,可惜你這次要跑空了。”
“什麼意思?”這次開口發問的居然是海棠。
“你們兩個都不知道嗎,遊鴻被當朝左相選中,要當老傢伙的乘龍快婿了。好小子,一步登天啊,果然長了張俊臉就是有好處,”夏竹隨手扔掉手裡吃完剩下的木棍,“婚宴就在今晚,宰相府,小楓你要是有心去搶親也成。”
夏楓怔了好一會兒,回過神來一時之間的第一反應居然是去看海棠的臉。對方的表情很是複雜,讓她忍不住有些心裡發酸。
遊鴻有那麼好嗎?就這麼值得念念不忘?要拼臉的話自己也不差吧……
可誰知海棠也在斜眼觀察她,兩人想法沒差多少——雖然自己已經宣佈退出了,不過看見夏楓這麼在意還是難免心裡不爽,好像誰會反悔跟她搶似的。再說了要搶也應該是搶她吧……
兩人沉默著較勁,最終還是夏竹一拍手:“你們兩個,回神了。要我說啊,心裡實在難受就來個一醉解千愁,千萬別憋著,一覺醒來什麼都好了,生活還是很美好的嘛。哎呀不說了,一會兒賣糖葫蘆的該走遠了……”
看著夏竹小跑離開的身影,海棠嘆了口氣:“你師兄倒是蠻豁達的。”
“與其說是豁達更像是沒心沒肺,”夏楓嘆了口氣,突然腦子裡靈光一現,“不過這個主意不錯啊,海棠,晚上陪我喝酒吧。”
海棠果斷的戳了她一指頭:“喝什麼喝,小小年紀的不學好,寒症再發作你就知道難受了。”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裝什麼老成……反正這次打賭咱倆誰也沒贏,也算是有難同當了,一起慶賀……不是,一起哭一場都不行嗎?”現在只要能想辦法把海棠留住,對夏楓來說失戀也跟慶賀差不多。
儘管理智告訴海棠不應該再留下,更不能任由這種不該存在的感情氾濫下去。可在看見夏楓近乎期盼的眼神的瞬間,她還是鬼使神差的點了頭。
說到底,總是捨不得的。
於是,當天夜裡,宰相府張燈結綵,賓客雲集,慶祝一對璧人喜結連理。而不遠處的一家小客棧的屋頂上卻出現了兩個女子舉杯對酌的奇景。好在因為夜色昏暗,也沒有人注意到。
或許是上天有意成全此樁美事,已經入秋的夜色卻是難得的花好月圓。可顯然屋頂上的二位並不這麼想。兩人各懷心事,在對方面前卻又生怕洩露了半點,只好接著一杯接一杯的灌酒儘量掩藏住。
說好的一醉解千愁,夏楓索性搬了兩壇酒上來。可出乎意料的海棠比她酒量還差,一罈還沒喝完,兩人說話基本就不走腦子了。
“你說咱們兩個是不是有點傻?人家在下面小登科,咱倆在這兒吹冷風。”夏楓放下酒杯,裹了裹外衣。
“是挺傻,”海棠呆呆地點頭附和,“就不應該答應你這種餿主意。”
雖然酒量不行,不過毒仙的酒品還是很好的,不吵不鬧只是安安靜靜地坐著。再回過神來的時候已是身上一暖,夏楓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把自己的斗篷披在了她身上:“就知道你也冷,手這麼涼還不說。”
換做平時,借夏楓十個膽子她也不敢貿然給海棠披衣服,就算有這個心思也得猶豫半天還未必敢付諸實踐,但她現在昏昏沉沉的,加上氣氛實在不錯,一時興起也就想怎麼做怎麼做了。
海棠迷迷糊糊的,也沒有推拒,反而出乎夏楓意料的,順手把她也拉了過來:“靠在一起暖和一點。”
這個漫不經心的舉動卻一下子讓夏楓的酒醒了七分,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若是以前打死她也沒想過跟海棠靠在一起,雖然今時不同往日,但情況似乎更加糟糕——她才意識到自己對海棠的感情似乎不一般,對方就來了個投懷送抱,衝擊太大有點吃不消啊……可又捨不得把人推開,只能僵著身體拿不定主意。
海棠雖然喝多了,可依舊注意到了她不自然的動作,心裡驀然一股火氣竄上來,先手推開了夏楓:“你很討厭我?”聲音裡不能再明顯的委屈把自己都聽得一愣。
夏楓連忙搖頭:“沒有,怎麼會呢?”
在她眼裡海棠一直是孤傲又不可一世的,這種幾乎從沒有過的表情看得夏楓忍不住心疼起來。
海棠卻完全沒有在乎什麼面子不面子的小事:“就知道混白道的都虛偽,你討厭我可以直說,不必拐彎抹角。”
“誰虛偽了?”夏楓覺得自己這頂帽子被扣的實在是冤枉,“我說的是真心話,你能不能不要總對白道的人抱有偏見?”
“呵,我對白道有偏見又不是第一天了,你才知道嗎?”海棠輕笑一聲,脫下斗篷站了起來,“我當初就不應該犯傻走這一遭,果然道不同不相為謀,告辭!”
“喂!”夏楓還沒弄清楚她發的哪門子火,海棠已經運起輕功下了屋頂,直接出了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