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斑之

轉眼間，已經進了冬天，天空中開始飄下潔白的雪花，這是我在皇宮中度過的第一個冬天，也是從此改變我命運的第一個冬天。

傷筋動骨一百天，我被御醫告誡要好好養著，哪也不能去，好在楚桑經常來，我也少了很多煩悶。而且，我天生就是不喜歡熱鬧的人，與其四處跑，我更喜歡安靜地呆在一個地方，看看書，發發呆。

我藉著燭火看著窗外的雪花，思緒飄得很遠。不知道楚桑什麼時候來的，他看著無奈的搖頭，然後上前關上了我的窗戶，我才發現他來了。他來到我面前，揉了揉我的頭髮，坐在我的床邊，替我攏了攏身上的被子。他笑著颳了刮我的鼻子，“小笨蛋，當心著涼了，還敢開那麼大的窗戶。”

我看到他的髮間有些許潮溼，遞給他帕子，“下這樣大的雪，就不要來了。”他笑著搖搖頭，“我若不來，豈不是失信。”我的心裡一暖，他是怕他不來，我會難過吧。我笑道：“要過年了，各宮都挺忙的，各個國家的使節也要來，你倒是挺閒。”他無奈的攤手，“過年的事有人去辦，輪不到我做。至於使節，雖然父皇也會讓我討論一些政事，可是我年紀尚小，這些事，大皇兄會幫著處理，幾位皇叔也會辦好的。我呀，是無事一身輕。”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也笑了，拉起我冰涼的雙手，哈了哈氣，緊握著我的手，溫暖的溫度一點點傳過來，一直暖到了我的心裡。“這些事情還早，倒是我的生辰要到了，你要送我什麼？”我翻了個白眼，“別人眼裡，清冷孤傲的四皇子，怎麼也這麼無賴的要起禮物來了。”他眼裡的笑意更深了，“子馥對於我而言，是特別的。”

我的臉瞬間就紅了，我不好意思看他，輕輕偏開頭。“父皇說了，要在那些盛宴之前，先把我的生辰辦了，每年都是如此，我也覺得無聊，至於他們要辦成什麼樣我倒是一點都不在乎，走走過場是肯定要的。”我輕聲道，“我不方便去。”他頷首，“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隨便敷衍下就溜出來，我，二哥，五妹和八妹，還有子馥，我們五個一起過。”

我一顫，楚湘……

感覺到我瞬間的僵硬，楚桑道：“怎麼了？”我連忙搖頭，“沒有……只是，有些驚訝。”“呵，這有什麼好驚訝的，母后知道我肯定會約感情好的幾個私下過，她不會多說什麼的。”“我與兩位公主，相交不深……這樣，這樣貿然前去，萬一，萬一惹得她們不快……”楚桑無奈的拍了拍我的腦袋，“你呀，有我在，不怕。”看著楚桑溫柔的眸子，我還是點了點頭。

楚桑看向我的腿，“好的差不多了吧？”“嗯。”“天涼了，少出門，當心落下病根。”“嗯。”楚桑看了看外面，“時辰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早點休息。”“嗯。”說罷，他便起身，我連忙囑咐道，“小心些。”他回眸輕笑，“嗯。”他走出內間，我看到他的貼身小太監曹司曹公公給他披上了披風，琴娘要送他們，被他阻止了，交代琴娘好生照顧我，他們便離開了。

琴娘關好門，走到我面前，“主子，湯婆子涼了吧，奴婢給您換一個。”我頷首。

等熱乎乎的湯婆子再回到我的手中的時候，我卻感覺心裡還是一片冰冷。“琴娘。”“嗯？”“你所瞭解的弦月楚湘，是個什麼樣的人？”琴娘蹙眉，在我面前跪坐下，拉住我的手，“主子……”“無妨，說吧。”“奴婢也不是很瞭解五公主，只知道她的母妃是湘貴妃，是賀廉親王的長女。她年紀尚小，卻是冷靜沉著，而且待人冷淡，只是對自己妹妹八公主很好。”看到我蹙眉，琴娘小心的道：“主子，您……”“琴娘，我很討厭她。”“主子……”“不知道為什麼，從我看見她的第一眼開始，我就很討厭她，莫名的討厭。”

琴娘連忙握住我緊握的拳頭，坐上床，輕輕拍著我的後背，“主子若是討厭她，便討厭吧。”我頹敗的看著琴娘，用力的回握住她，“琴娘，可是，他是楚桑喜歡的妹妹，我完全不能避開，只能迎上去。”琴娘蹙眉，想了想道：“主子不妨這樣，先試著與她相處，五公主性子淡，必然不會輕易來招惹您。若是這樣，主子還是沒法與她相處的話，還是告訴四殿下的好……”琴娘撫平我的眉頭，“四殿下待您好，必然會考慮您的心情的。”“……”

“奴婢怕的，只是主子，會為了四殿下，委屈了自己。”我抱住了琴娘，在她的懷裡閉上了眼睛。琴娘輕輕的拍著我，“主子，公主去了，您便是奴婢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了，奴婢一定會看著您平平安安長大，看著您成親，看著您幸福的。”“……”“奴婢希望您不要忘記公主的仇恨，可是奴婢更知道，公主一定也希望您幸福，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奴婢請您忘記一切，勇敢的去幸福。”

我抱緊了琴娘，對不起，琴娘……對不起，孃親……對不起，爹爹……我忘不了，我永遠也忘不了，從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天開始，我就註定，再也沒有幸福的資格。楚桑，對不起，很可能，我會利用你去為我報仇，但是，作為補償，我一定會更喜歡你，最喜歡你……

第二天一大早，楚頌就捧著書來找我，他很好學，雖不說天資聰穎，但好歹不笨。給他解惑，也開解了我的煩悶，日子這麼一天天過下去，平靜而且充實。

很快，便到了楚桑的生辰，就像他說的，皇帝給他辦了很隆重的宴會，他也如約溜了出來。曹公公早早的就來常寧宮的偏門接我，我拉緊了自己的披風，跟他離開，琴娘留在寢殿裡幫我遮掩。

到了楚宸的小院，他們其他人早早的就在等我了，楚桑也到了。看見我，楚宸笑著出來迎我，“我們的小寶貝總算來了，再不來，我可要著急的去尋了。”我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二哥，你又取笑我。”“呵呵，來，快進來，凍壞了吧。”說著替我解下披風遞給了曹公公。

楚湘和楚婷坐在一起，楚桑坐在楚湘的旁邊，看到我，他雖淡漠，眼裡卻都是溫柔。楚湘見我，依舊面無表情，卻是點了點頭，我連忙頷首致意，楚婷年紀還小，心思都寫在臉上，她看到我，很不高興，卻也沒做什麼。楚宸拉著我坐了下來，我的左邊便是楚桑。

楚宸笑道：“好了，今日是四弟十二歲的生辰，咱們聚在一起，都是小孩子，來，喝茶，敬四弟。”我們都拿起了杯子和楚桑碰杯，我能感覺得到，楚桑很高興。我們放下杯子，楚宸笑著拿出了個錦盒，遞給楚桑，“好不容易養活的茶葉，你可別給我糟蹋了。”楚桑沒有笑，臉色卻很溫和，接過，“謝謝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