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弦之

我的腳傷雖然好了，但還是走不快，楚川什麼都沒說，直接橫抱起我，邁步就走。我被嚇了一跳，拼命掙扎，但他根本不予理會，我無奈至極，好在，到了梅園，他把我放了下來，若是他敢當眾抱我進去，我非跟他拼命不可。楚川讓人去通稟，然後輕輕的牽起了我的手，“別怕。”我深吸了一口氣，鬆開了楚川的手，跟著他進了梅園。

我一出現，我聽到很多人的抽氣聲，楚川這個混蛋，他是故意的。他給我帶來的衣服是純白色的，領口和袖口有著漂亮的絨毛，衣襬上繡著銀色的牡丹。我腦後的青絲被放了下來，琴娘看見我的時候，竟然紅了臉，我可以理解現在所有吃驚的人。

我看到一個一身白衣的男人坐在凳子上，手腳上盡是鎖鏈，他的面前，放著一把古琴，他的臉上還有沒好完的鞭上，但是依然遮不住他的風華絕代。反而，給人一種悽然的美感。他本來是閉著眼睛的，聽到眾人的抽氣聲才睜開眼睛，看了我一眼，他的眼裡沒有任何的驚訝，看了一眼，便又閉上了。這個人，就是博曦雅。

收回眼神，我看到了楚桑和其他幾位皇子公主，楚桑的眼裡盡是擔憂，我低眸不再看。來到殿前，楚川行禮，“父皇，兒臣已將子馥帶來了。”皇帝……我袖子裡雙手緊緊握著，我掀開衣襬跪了下去，“子馥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完，磕了個頭。我低著頭，我知道，皇帝的左右，坐著太后，坐著宮妃，這裡四周坐著王公大臣，坐著各國使節。可是，再沒有爹爹的位置。

我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知道真相，我不知道皇帝是以什麼樣的心情下詔殺了我全家，但是我知道，他是劊子手，全天下的生殺大權都在他的手裡，他就那麼輕鬆的一句話，決定了我全家的命運，決定了我的命運。我恐懼他，也憎恨著他。如今，我跪在他的面前，第一次，我離我的仇人，如此之近。我是不是該跳起來，衝上去，給他幾刀？

皇帝穩重清冷的聲音響了起來，“平身。”“謝陛下。”我小心的站了起來。皇后輕笑，“子馥當真是傾國傾城呢，等長大了，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人呢……”說著，笑著看向她身邊端莊美麗的女人，“是吧，肅皇貴妃？”肅皇貴妃輕輕頷首，“皇后說的是。”肅皇貴妃的態度不冷不熱，完全沒把我和皇后放在眼裡，皇后輕笑，沒再說什麼。

若是皇后知道我與楚桑，怕是要瘋了的吧。

皇帝道：“抬起頭來。”我在心裡深吸了一口氣，慢慢的抬起頭，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皇帝。孃親與他當真是一母同胞，長的是那樣相似。他的臉上有的是威嚴，有的是帝王氣質。看著這樣的帝王，我覺得很害怕，有些站不穩。他的雙眸一直盯著我，我的身體開始輕微的顫抖。

“好了，皇帝。”太后開了口，皇帝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太后笑道：“子馥莫怕，今日叫你來，只是想讓你各位使節彈奏一曲。”我鬆了口氣，“是。”“彈的好與不好，都不是什麼大事，別怕。”“是，子馥定當盡力而為。”楚川衝太后作揖，然後拉著我走向了宮人們拿上來的古琴。我驚訝的發現，楚川的手心盡是冷汗，他在害怕？

我來不及想些別的，就被楚川拉到了古琴面前，然後他便回了自己的位置。我收回了自己亂七八糟的心思，在古琴面前坐了下來。

我看了眼博曦雅，他依舊閉著眼睛不說話，看不透他的心思。我心裡有些打鼓，在這樣的人面前，我該彈什麼。無意間對上楚桑的目光，我的心突然安定了下來。嘴角一勾，開始輕輕撥動琴絃。

我的琴音斷斷續續的發出，然後靈活的指尖在琴絃上撥弄，琴音連起來，婉轉而悠揚。抬眸間，掃過所有人讚許的目光，我低眸彈的更加忘情。掃過博曦雅，卻發現他依舊不為所動，我不禁有些心慌，在他面前，我果然是班門弄斧。很快，大家發現博曦雅無動於衷，臉色都不好看。

我依舊故作鎮定的撥絃，可是心裡依舊慌成一片，忽然一陣悠揚的笛聲響起，眾人抬頭，都是一愣。來人走到我面前，臉色溫柔的吹著笛子，我笑了，楚宸，除了你，誰還能有如此謫仙的氣質，還能讓人這般安心。楚宸的到來，讓我再無恐懼，就算不能打動這個人，又如何。我笑著撥動琴絃，古琴與笛子的合奏，很是默契，所有人都聽的忘乎所以。

突然，又是一陣叮咚的琴音傳了進來，到處都是抽氣聲。博曦雅彈起了面前的古琴，我們三個人的合奏，恍若仙樂，觸動著每個人的心絃。我們三人的合奏越來越進入gaochao，最後一起收尾。

我看向眾人，發現他們都還沒有回神，我高興極了，看向楚宸，楚宸溫柔的笑了。然後轉身，走向皇帝，單膝跪下，“父皇，兒臣來晚了，請父皇恕罪。”皇帝微微頷首，“無妨，坐吧。”“是。”

韻國的使節忍不住站起來道：“陛下，這位是……”“是朕的二皇子。”使節們就像炸開了鍋一般的議論起來，我有些擔憂的看著楚宸，這下，所有人更是想要打他的主意了。楚宸卻不為所動，輕輕抿了一口面前的茶。迎上楚桑的目光，我鬆了口氣，楚桑輕輕頷首。

楚川站起身，道：“使節大人，我朝似乎是贏得了博先生的認可了。”韻國使節一怔，忙道：“是是是。”皇帝的眼裡盡是笑意，所有人看向博曦雅，他站了起來，“草民願意留下來。”說著看向我，“草民希望可以教授他琴藝。”所有人一愣，教我？皇帝蹙眉，我知道，皇帝並不希望博曦雅的才華僅用在我身上。

太后笑道：“博先生，子馥年紀尚小，還有很多事情不懂……”博曦雅不卑不亢，“草民只需要他有學琴的天賦就可。”太后笑道：“如此這般，能否請先生再一起教一個學生呢？他們倆感情極好，相互也有照應。而且，哀家的這個孫子，學琴的天賦可不淺。”說著，看向楚宸，皇帝的眼裡有了笑意。果然，若是楚宸所有的東西都天下無雙，對於皇帝而言，就是最為有利的籌碼，帝王，當真是無情。

博曦雅看了眼楚宸，我離博曦雅很近，別人沒看到，可是我看到了，他的眼睛裡喜悅一閃而過，很難被捕捉到。我心裡冷笑，怪不得，他就是猜到了皇帝和太后會這樣，才這麼說的，其實他想的，只是楚宸而已，沒直說，只是怕給楚宸惹麻煩。我，就理所當然的成了盾牌。

博曦雅蹙眉，“若是草民不允呢。”皇帝眼睛微眯，這是發怒的預徵。我嘆氣，博曦雅呀博曦雅，你再裝下去，當心皇帝直接砍了你。楚宸站起身，道：“先生不妨先收下楚宸，若是楚宸沒有天賦，先生再放棄楚宸，可好？”楚宸的話無疑給了博曦雅和皇帝臺階，博曦雅就順著他的話，道：“學琴極苦，殿下可不要抱怨。”“那是自然。”

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