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命之

楚川不比皇帝帶著浩蕩的隊伍，他只帶了幾個侍衛連夜趕回來給楚頌奔喪，所以他比皇帝先到。皇帝的兒子兩個都被大火燒死，他一回到皇宮，瞭解來龍去脈以後，大發雷霆，楚桑、楚湘和楚婷全被罰了禁閉，派人緝拿真兇，說是一定要將他五馬分屍。

皇帝將楚頌的喪事，全權交由他處理，我病重，他把我接回了瓊蘭宮，白日裡忙著處理楚頌的後事，晚上衣不解帶的照顧我。幾天下來，瘦了一圈。我心裡著急報仇，可身體不爭氣，總是不停地咳血，昏倒，東西也吃不下多少，人愈發消瘦。御醫說我是受了刺激，鬱結於心，藥石無力。楚川聽了，更是急紅了眼。

是夜，我躺在楚川的懷裡，他溫柔的順著我的頭髮，我瞥了一眼，我的頭髮有些發黃，沒有以前如黑綢般的感覺。這幾日，我連鏡子都不敢看，我摸上楚川帶著倦意的臉龐，摸著他眼下的烏青。“楚川。”“嗯。”“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特別醜？”他吻住了我，“才沒有，我的寶貝，不管是什麼時候，都是最美麗的。”“騙人，我現在一定很醜，我知道的。”他握住我的手，放到他的胸口，“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最美麗的。”我心裡一暖，輕輕的笑了。

他俯下身，和我雙額相抵，“我只希望我的寶貝快點好起來，你每天都被病痛折磨，我的心早就不知道扭成了什麼樣，鑽心的疼。”我摟住他的脖子，鑽進了他的懷裡，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睡吧。”“好。”我閉上了眼睛，被熟悉的溫暖包圍，我心裡的疼，才緩解了一點。楚川……

第二日，易夫人來看我，他揮退了所有人，坐在我的床邊，拉著我的手，“你知道為什麼你越想好，卻越好不了，病得越重嗎？”我愣住了，皺眉看著他，他撫平了我的眉頭，“我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我知道，有人想害楚頌，而且，你的心裡，想著報仇。”我的手握成了拳頭，他看著我泛白的關節，搖頭，嘆氣。

“我想，你或許知道仇人是誰，又或者你不知道，只是盲目的想報仇，但是不管怎麼樣，都得有一個好的身體。”“我知道……我也想好，可是……”“鬱結於心，你知道到底是什麼意思嗎？”我看著他，他指了指我的心臟，“因為你的這裡，掛著太多東西。”我皺眉，“你每天都在想要報仇，要怎麼報仇，一想到這些事情，你的悲憤就不停的從各個角落冒出來，然後你就情緒失控，咳血昏倒，不是什麼難事。”

我愣住了，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並不要求你放下仇恨，而是要你記住，不要再去想那些事情，好好養病。”我咬住嘴唇，點了點頭。他站起身，“我走了。”“嗯。”看著他離開的身影，我心裡一暖，我很感激他點醒了我，以後的數十年的人生裡，我每次想起他，心裡都滿滿的全是感激，他在我人生最迷茫的時候，給我指了方向。

後來的日子，我鮮少才會咳血，也沒有再昏倒，東西也吃得下了，御醫給我把了脈，眼睛裡盡是喜悅，楚川終於鬆了口氣。我和楚川對視了一眼，我們的眼裡，滿滿的都是彼此。

楚頌被追封樂王，送葬那日，楚川不讓我去，讓我乖乖躺在床上休息，我聽了他的話。我靠坐在床上，看著窗外的花草。那個年輕的生命，還那麼小，就再沒了未來，如果這是所謂的宿命，那麼，老天爺，我的命由我自己掌握。

因為楚頌的葬禮，我的冊封大典被延後，可是一點也不影響什麼，所有人還是叫我“小侯爺”，我的及冠禮很簡單，但是該到的一個沒缺，肅皇貴妃為我束髮，易夫人給我加冠，皇帝送了我一塊“長命百歲”的玉石，太后則是把一個純銀的手鐲戴到了我的手上。太后慈祥的摸了摸我的頭，我知道，她的心結解開了。

我原本以為，她會更不想見我，可是沒想到，她居然闢謠保我。這個睿智的女人，她不相信那些神鬼的無稽之談，她只知道，她來不及疼愛兩個孫子，他們就離開了人世，她不想再留下遺憾。

我的及冠禮一過，楚川就再沒有理由留下來，他必須儘快啟程趕回丹都。

我摟著他的腰，捨不得他。我的病才好了一些，他就要離開了，我的心難受的要命。他捧著我的臉，“寶貝，你好不容易才開啟心結，不要再胡思亂想，要好好照顧自己。”我咬唇，他用指腹揉著我的嘴唇，“我的寶貝已經十二歲了……”我翻了個白眼，“你是不是覺得早早的就把我預訂了，然後看著我一點點長大到可以吃掉，特別有成就感……”他低頭憋笑，我無語望天。

他摟住我，“你已經到了合適的婚齡，父皇一定會開始考慮的歸屬，只是楚頌……這件事情一定會被延後。明年開春，我會馬上上書請父皇賜婚，我已經安排好了一切，很多人都會站我這邊的。不要怕，不管出什麼狀況，我們都可以見招拆招。”我點頭，摸著他的臉龐，“本來我以為，今年可以一起過年的。”

楚川的眼裡閃過心疼，“等寶貝嫁給我以後，每年我們都一起過，誰都不可以分開我們。再忍忍，乖。”我乖巧的點頭，靠著他的胸膛，“楚川。”“嗯。”“我覺得，自己越來越喜歡你了。”楚川的雙臂收緊，“我永遠都愛你！”

楚川這次離開帝都，我沒有給他逃跑的機會，我們牽著手，一起走到了宮門口，他一隻手摟著我的腰，一隻手抓著我的手，低頭吻住了我。我們這樣的舉動，毫無疑問是放肆的，簡直就是沒有禮法可言。可是我知道，楚川從一開始就是這麼打算的，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在一起了，這樣，即使皇帝想拆散我們，也會覺得不妥。因為我的名聲，早就沒了，它和楚川緊緊地綁在了一起。

後面的日子，還算平靜，哀傷，慢慢的淡出了所有人的世界。

今年過年的時候，我穿著楚川送的雪貂襖裘，張揚的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我聽到很多人都在議論，我早早就讓琴娘放出訊息，說楚川為了我這件襖裘，忙活了多久。今年很多使節都來了，為的，求娶三公主楚歌。楚歌自從楚宸“離世”，就鮮少在人前露臉，看到她即將布上楚宸的後塵，我在心裡輕輕的嘆了一口氣，這件事情，我做不了主，我幫不了她。而且她與楚宸不同，她認命。

皇帝到的時候，見我眼裡閃過驚豔，看到我毫不避諱的穿著襖裘，皇帝笑著搖搖頭。皇后看我的眼神，全是不屑，我也以挑釁的目光看著她，她皺緊了眉頭。肅皇貴妃見我和皇后置氣，也是嘆氣搖搖頭。只有易夫人，看見我的氣色甚好，還能和皇后賭氣，欣慰的笑了笑，我衝他頷首致意。

今年的國宴沒什麼不同，都是些寒暄客套，皇帝開始給楚歌物色夫君，卻遲遲沒有下定論。而我，期待的，只是明年開春。我就可以飛出這個牢籠，飛到我想念的人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