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也猜得出千伊要做什麼了，因為翌日就傳出了旖羅閣的兄妹，一個失蹤了，而後者的屍體倒在前者房間。

如此這般，人們的第一反應是懷疑邵然殺害了邵薇，然後負罪出逃。

而此時，當事人被囚禁在了地下室的牢籠裡，瑟瑟發抖的蜷縮在角落裡。

千伊端著早飯前來給邵然送飯。

“小然，餓不餓？我特意為你做的飯，要不要吃呢？”

蘇棠撇撇嘴：“這還吃個毛線球？要是換做我，直接一碗米飯糊他臉上，一邊糊我還有一邊說‘呸！老孃不吃你這一套’！”

“說的好，我選擇死亡。”溫子安拍手稱讚。

然而邵然沒有理會千伊，只是閉著眼，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千伊也不惱，放下飯菜，看了一眼在牆角蜷縮成一團的邵然，掏出鑰匙去開啟牢門。

聽到牢門開啟的聲音，邵然睜開眼，隨即看到了愈發逼近的千伊，身體不由自主的有些發顫。

“不要……別過來……”

昨夜在這地下室，一晚上的漆黑寂寥，已經讓邵然驚嚇萬分。

而此時見到千伊，又不斷的想起，昨夜他滿手的血紅，已經那地上冰冷僵硬的屍體。

下意識的伸出手去抱住頭，邵然哽咽一聲，將臉埋於雙膝之間，連看都不願去看千伊一眼。

然而對方那猩紅的眼眸，似是黑夜裡唯一的光源，在邵然面前揮之不去。

千伊輕緩伸手，不顧邵然的顫抖，撫摸對方的頭髮。

“小然，別怕啊，這裡只有你和我，誰也不會來妨礙我們了，不是嗎？”

邵然沒有理會他，只是身子顫抖的愈發厲害。

“放我走……求你……”

本來沒有什麼情緒波動的千伊，一聽到“走”這個字，眸子忽的陰冷下來。

“小然，為什麼總是要想著離我而去呢？明明你說過的，會永遠陪著我的……為什麼要背叛我呢？”

一直沒有回答千伊的邵然，此刻卻猛地伸手，去攥住眼前人的衣袖。

白皙的手因用力過度而骨骼分明，甚至在不停地顫抖著。

“我……我沒有背叛你……我沒有……”

千伊笑而不語，伸出另一隻手，撫上邵然攥著自己袖口的手。

“你有。你因為那些無關輕重的人的死，就要離開我，這不是背叛是什麼？”

邵然忽的抬起頭，無意與千伊的視線交接。

對上了那隻紅的似是要滴血的眸子，邵然心中有著一股如若藤蔓一般的恐懼，死死的將他纏的直至窒息。

明明之前覺得很漂亮，比玻璃珠還漂亮。

而此時此刻，那眼睛更像是有惡魔寄生與此。

惡魔之子。

原來他們說的都是對的。

於是邵然垂下頭，不再去看那隻眼。

千伊伸手去撫上自己的左眼，輕笑出聲：“小然，你很害怕我的這隻眼睛嗎？”

邵然不說話，沉默肯定了一切。

於是千伊就笑了，如同被拋棄的玩偶一般，聲嘶力竭的自我嘲諷。

半晌，千伊才收起笑容，緩緩湊近邵然，將頭靠在對方的肩上。

“小然，明明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為什麼呢？”

未等邵然說些什麼，千伊便將人猛地推到，壓在床上。

邵然一怔，想要反抗掙扎，雙手卻是在那之前，就被千伊不知從何處取來的紗布，緊緊的綁住，纏緊於身後，動彈不得。

不祥的預感即將就要成真，似乎也明白千伊要做些什麼了。

於是溫子安繼續捂住自家媳婦兒眼睛。

“真是的，怎麼這次的回憶，有這麼多少-兒-不-宜-的情節呢。”

蘇棠默默吐槽：“少-兒-不-宜-的事情，你也沒少做啊。”

“……知道就好，不要說出來。”

然而二人的腹誹，沒有打斷千伊的動作。

千伊俯下身，吻住身下人的唇。

愈發的深入纏綿，直至邵然被吻的險些喘不過氣來，千伊才肯放過他。

撫上那因羞恥而潮紅的臉頰，再拭淨邵然嘴角的銀絲，千伊輕柔細語，道：“小然，你若是討厭我的眼睛，我就不要了，好不好？”

邵然沒有回答，顯然是沒有從方才的接吻中回過神來。

“不過……在那之前，我還有一件要事沒做。”

這件要事，想必誰都是心知肚明瞭。

邵然想要推開他，雙手卻被紗布禁錮的死死的，纏在身後。

“小然，我們結合吧。這樣……我們便是一體的了，永遠都不會分開。”

臥槽。

被千伊的變態程度嚇到的蘇棠表示，這人以後有前途啊，他絕對是變態界的一大風雲人物。

溫子安輕笑：“然而他早就死了，在現實世界裡。”

這回輪到蘇棠震驚了：“啥？他死了？”

“嗯哼，不然也不會製造出那樣的世界，將邵然帶過去。”

於是蘇棠乾脆就不再說話，一臉“嚇死本寶寶了”的繼續看著回憶。

千伊伸手，輕輕勾住身下人的衣帶，隨即扯開。

邵然已經帶有了哭腔：“千伊，不要……不要這樣……”

千伊吻吻邵然的眼淚，伸出舌舔淨。

“不要怕，小然……不要怕，我們很快就能夠永遠在一起了。”

身下人的喘息與低吟，以及帶有哭腔的哀求，甚至是這個人的身體，此時此刻，都是屬於他的。

緊緊的擁住身下因體內的不適和羞恥的快感而顫慄不停的人，千伊吻上他的唇角。

終於能夠……

永遠也不會分開了。

然而這只是千伊的美好預想。

自那日起，整個都城都要鬧翻了。

因為一起惡劣殺人案，全城都鬧得沸沸揚揚。

千伊當著邵然的面，將左眼用匕首挖去。

毫不猶豫。

鮮血順著眼眶流下，那個似是紅色琉璃一般的眼眸，從此便不復存在。

邵然也無動於衷，連看都不願去看一眼千伊。

千伊將邵然手上纏繞著的紗布解開，隨即找來藥物塗上，再纏上自己的左眼。

邵然重獲雙手自由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給千伊一巴掌。

昨晚所發生的一切，那種如同潮水一般的羞恥，以及撕心裂肺的疼痛，還有自己不受控制時發出的呻吟，都是拜這個人所賜。

“你毀了我的一切……殺了我妹妹，還不放過我的身體。”

千伊從容的抓住邵然欲要朝著自己攻來的手，輕笑一聲，隨即吻了吻邵然的手背。

“因為我愛你啊。”

這句話，邵然實在聽過太多次。

所以，到了最後，也會麻木。

“你愛我？你只是把愛我當做你跨越良心底線的理由罷了。”

千伊不說話。

“你知不知道……自從你殺了我妹妹，我每日腦子裡都是她死時的模樣，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既然如此，”千伊輕聲開口，隨即一頓，又柔和道：“我就當著你的面，親手毀了她的屍體，讓你從此以後心無掛念，怎麼樣？”

容不得邵然拒絕，當夜千伊就將那屍體從旖羅閣帶來，當著邵然的面，細細的碎了屍，又將肉塊烹飪。

隔著鐵柵欄，都能清晰的聞到那腐爛的，只有人體擁有的特殊肉香味兒。

邵然捂住嘴，背過身，身體都在顫抖。

千伊也不在乎，提起刀叉，嚐了一口，便從容的吐出肉塊。

“果然和她活著的時候一樣噁心。”

可以說這整個故事，都是因為佔有慾而引發的。

因為得不到周圍人愛，便想盡辦法去守住唯一有希望的戀情。

不允許這段戀情被玷汙，也不允許他的戀人被奪走。

誰也不怪，要怪就只能怪千伊用情太深。

後來，邵然的父母委託衙門，終於是循著線索找到了邵然。

邵然被接了回去。

他在這個地下室，與千伊相處了足足一年。

這一年裡，他算是真正的額看透了千伊的本性。

敏感，悲觀，世界觀黑暗，心理扭曲，卻又佔有慾強，唯獨只把邵然視為生命。

“小然，你在我最絕望的時候給了我希望，卻又在我有希望的時候給予我絕望。”

這是二人相處的最後一天，千伊對邵然說的最後一句話。

從那日以後，邵然回到府中，繼續過著從前的日子。

他不再去想那個曾經溫潤爾雅，卻只會為了自己而病態至極的人。

因為沒什麼好思念的必要了。

他們兩個，本就不是一路人，不是嗎？

就像是邵然不知道千伊在二人離別之日，就跳崖自殺一樣。

生命中總有人視你為生命，卻總是被人們當做瘋子。

當最後，連你也與眾人附和為伍之時，那個甘願為你付出一切的人，便是真正的瘋了。

眼前的畫面漸漸模糊不清，蘇棠深呼一口氣。

“我覺得是邵然的錯。”

溫子安微微挑眉：“此話怎講？”

“邵然他不果斷，優柔寡斷，除了會為愛人增加不必要的胡思亂想與負擔之外，最後的結局，算的上是他一手寫下的。”

千伊的瘋狂，完全都是因為邵然。

如果在千伊殺死父母姐姐之後，邵然能夠冷靜下來，先給他一個擁抱，安慰他一番，兩個人一起商量一下，而不是恐慌與猶豫不決，那麼就不會出現接下來的各種事情了。

畢竟，殺人也好，扭曲也罷，千伊所做的一切，都是起源於邵然。

這樣一來，與其說著別人是殺人兇手，那麼你還不如先自我了斷再說。

處於另一個世界的邵然，大腦中忽的湧入了許多的片段。

最後千伊跳崖自殺的那一刻，邵然竟是還未忘記心痛的感覺。

——他孤獨成性，卻視我為命。

沒了邵然，千伊甘願去死。

毫無猶豫，毫無留戀。

就是這樣。

記憶霎然截止，千伊將邵然送給他的玻璃球塞入槽口，隨即大門忽的開啟。

“來吧，小然，選擇吧。”

話音剛落，邵然的手裡多了一把匕首。

不可置信的看向千伊，千伊卻只是輕笑。

“是再次在這個世界殺了我，還是與我一起回到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