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醫生就過來換了藥,並囑咐不要見水不要使太大力。
周持似乎已經辦好出院手續,待醫生走後就帶我走了。醫院大門外有他叫好的租出車,裡面開著暖氣,充斥著劣質清香劑的氣味,他一聲不吭將我塞入後座,自己坐上副駕道:“君山華苑。”
我插嘴道:“三期四十一棟。”
周持從反光鏡裡望著我道:“要是困就睡。”
我從善如流的閉上眼,但壓根就睡不著,心中思緒萬千,條條都奔向前座那個人。我將眼睛掙開一條縫來,望著他露出座椅的左邊耳朵,被碎髮遮遮掩掩只依稀露出圓潤的輪廓來。
這似乎是他全身唯一可愛的地方了。
“你耳朵怎麼這麼小?”我脫口道。
就見他愣了愣,不自覺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我扭頭輕咳幾聲,轉移話題道:“早上我留的粥喝了嗎?”
他道:“我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人還在床上。”
“正好,回去可以熱了我喝。”
他似乎想到什麼,轉過頭望著我一臉嚴肅道:“醫生說你不能沾水。”
我點頭道:“……嗯。”
“還是得買個自動洗碗機。”
“……隨你。”
司機先生的眼神略微詭異地在我二人間掃動了幾圈,才收了回去。
其實我的心思很清明,他人善待我我必善待他人。在哥哥沒有給我灌輸奇怪思想之前,我對周持都是抱著感恩的心的。他要吃魚,我就做各種魚給他吃;他嫌客廳地板髒,我就趁他睡覺時擰了抹布趴在地上擦了三遍;他說牛奶沒有了,我便屁顛顛去給他買來;他若哪一天嫌屋子擠了,我就乖乖打包行李走人。
因為這屋子的租金遠遠不止他說的那幾百塊錢,這我是心知肚明的。我雖然不知道當時他是出於什麼原因接納了我,但這並不是說明我運氣好,只能說明——土豪心情好。
但哥哥的話打在心上,就如同星座運勢這東西一般,一旦看了,就慢慢覺得所有事情似乎都走上了註定的軌道,一旦信了,越發覺得準得邪乎。
出院後,周持如願以償購入了一臺洗碗機,並從網上訂購了各種可以用微波爐一轉即食的調料包。
當天晚上他便挑了幾袋熱了淋在米飯上,蒸飯時水加的多了些,米飯軟軟糯糯有些稀,調料包口味很重,幾乎沒吃出蘑菇和雞肉的區別。周持臉色不善,將大半碗都倒了,拎著碗直接甩進了洗碗機,然後蹲在那裡研究洗碗機的運作原理。
我憂心忡忡,對這幾日的伙食問題表示擔憂道:“還是定外賣吧,這樣下去不出幾天,你就要調料包中毒了。“
“……”他對中毒二字心有餘悸,腿一抖站起來走到桌邊,低頭看我碗裡的食物已被我吃乾淨了,意有所指道,“要中毒也是你先。”
我呵呵兩聲,將最後一口飯扒進嘴,搖頭道:“餓得你眼冒金星,屁你都得搶著吃。”
周持被我的措辭噁心到,黑著臉將我的空碗也丟進洗碗機裡,然後拿了個兩個蘋果洗淨了,笨手笨腳的又去找菜刀切。
我心情愉悅,如同看著長大的孩子懂事一般,憋住笑道:“哎,別切到手啊……你左手得扶著啊!哎不是那麼扶,那樣會切到手的大哥!”
他竟還不耐煩了起來,丟下菜刀,回頭一副“你行你來”的模樣。
我見他將菜刀掄得霍霍生風,生怕他釀成血災,吞吐了半天。
“你……你把刀跟砧板一起拿過來!”
“……”潔癖症患者用眼神表示,不想把廚房裡的東西到處拿。
你有本事別把廚房裡弄好的飯拿出來吃啊神經病!我朝他翻了個白眼。
他裝作沒看見我,自顧自猶豫了半刻,突然回頭道。
“我還是把你拿進來好了。”
※※※
至於最後是怎麼拿過去的,我不忍心再提了。
總之最後我們還是吃上了切成一塊一塊的,香甜可口的蘋果。
在吃蘋果的過程中,我們特地展開了一場嚴肅的雙方會談,討論了一下接下來的一段時間的重大夥食問題。
周持:“不如我每天都把你拿到廚房去,你做點簡單的吃。”
我臉上一熱,連連否定:“拿屁咧,我又不是個東西!”
周持嘴角一抖,肅容道:“別這麼說你自己。”
我聽出端倪:“你怎麼怎麼無聊?”
他瞬間迴應道:“你搬來之後沒以前那麼無聊了。”
我錯愕地愣了幾秒,臉色迅速新紅疊舊紅,層層又疊疊。
但見周持臉色如常,甚至帶了些揶揄成功的笑意,一時也忘了其他那些瑣碎心事,氣吼吼用沒事的左手拍著桌子道:“別把我當玩意兒逗,現在我們在談正事!”
“哦。”他用右手撐住腦袋,半眯著眼盯著玻璃碗裡的蘋果瓣兒看,睫毛打在臉上得陰影被橙黃色的燈光拖得老長,顫也不顫一下,絲毫不像言情小說裡形容的那般具有美感,像偏偏蝴蝶之類的。
“你就訂外賣吧,調料包那些東西跟泡麵也沒多大差別,我沒過來之前你都吃的什麼啊,還那樣吃不就行了?”
他不鹹不淡道:“吃的青土豆。”
“你挑不青的土豆不就好了?我幫你把關。話說你當天是想用土豆做什麼?土豆燒雞?酸辣土豆絲?孜然土豆片?土豆……”
他將一大片蘋果塞進我嘴裡,順便拋過來一個眼刀,一字一頓道:“土、豆、泥。”
“……噗。”
我第一次和周持面對面說了這麼多話。
他和我想象的並不完全一樣,如同一面牆被鑿開了一角,越來越多的景色慢慢顯露出來,血肉飽滿了起來。
談話結束之前,他將我扶到他房間道:“暫時借你用一下我的房間,上樓對你來說已經成了危險動作了。”
他說著,歪頭對我微微笑了笑,好看得要命。
好笑的是,我以前總以為,高冷的人是從來不笑的,他們通常自成一個世界,將喜悲吞入腹中,獨自饕餮享用,不屑外露。
然後,看到過有人說:從來都沒有什麼高冷帝,只不過他暖的不是你罷了。
所以……
“你暖的……是我嗎?”
“……啊?”
我居然說出聲了!你奶奶的狗蛋!
◇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