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我這輩子就不能和女人打交道,簡直太可怕!
事情的起因是這樣的,小河在隔壁學校鬧了事,隔壁老大出面要收拾小河,作為小河的老大的我就不能坐視不管,於是我就出面了,我們雙方打了一架,最後我們贏了,再然後隔壁校的老大就說她看上我了。
從此她幾乎每天都要來我們學校滋事,揚言我要是一天不和她在一塊她就一天不讓我安生。
這不有病嘛這不!因為我打贏了她所以她就喜歡我,這不是賤是什麼!
本來我覺得作為一個爺們兒,不應該和那女人一般見識,但人的忍耐總是有限度的,終於忍無可忍了的我決定與她一戰定勝負!
據說那天的規模是空前的,我們約在廢墟那片,我和她面對面站著,我們身後分別站著上百號人,幾乎兩個學校的混混都在這了。
本來這將件事是該在混混史上寫下濃厚的一筆的,奈何還未開打就殺出了兩個程咬金——我們的主任和他們的主任。
由於牽扯的人太多,我們倆的私人恩怨實在不好讓這麼多人都和學校明著幹,於是那場驚世駭俗的架就不了了之了。
其他人全部驅散了,唯一被扣在主任辦公室的就剩下我一個人。
我大喇喇地坐在沙發上,抬眼看了他一眼:“有煙沒?”
他皺著眉,還真擺出副主任的架子:“學生不允許抽菸吧!”
“操!”我嗤笑著看他,“學校還不允許老師勾搭學生呢!”
他笑著坐過來,我往旁邊移了移,他又往近靠了靠。
“誒我說你熱不熱啊!”我推了推他,嫌惡地白了他一眼。
“不熱。”他那副流氓樣真讓我這真流氓自愧不如。
其實,相處一下覺得他人還不壞,就是太他媽地能裝。明明是個心術不正天天算計著把學生拐上床的小人,偏偏天天裝一副為人師表,正人君子的樣子,看著就讓人噁心。
但是不得不承認,我在某些方面還是很喜歡他的存在的,因為在這茫茫人海中,只有我們兩個是同類。
“誒,你老婆知不知道你是那個?”我其實早就想問他這個問題了,我覺得這很神奇,比如要是真讓我以後娶妻生子我絕對能瘋了。
“知道啊!”他看著我嘻嘻笑著,“結婚前就知道,因為我老婆喜歡女的,她也不喜歡我。”
“啊!啊?”我目瞪口呆地看著他,“你說什麼?!”
他饒有興致地看著我:“我們是標準的同志家庭啊!男同志加女同志,當然,還造了個小同志,哈哈。”
“既然都是同志,那你們怎麼還能那什麼?還能生小孩?”我愈發覺得不可思議了,完全想象不到是個怎麼回事。
“你不是還把人家女孩子的肚子搞大了嗎?”他笑著躺下來,把頭放在我的腿上,嘟噥著,“不過我們生了小孩以後就沒做過了,本來就是為了生個小孩子嘛。”
我眨著眼睛看著他,看了老半天也想不通怎麼還可以這樣。
“喂,你想不想見見她?”
“見誰?”
“我老婆啊,除了我和你以外的同性戀,想不想見一見?”
我想,我不得不說我很寂寞,在這條路上獨自行走,迷茫地不知所措,就像前不久我才明白原來男的和男的也可以那樣,除此之外呢?果然還是一無所知。
我對我自己一無所知,對我們這個特殊的群體一無所知,無知就會讓人害怕,我在某些時刻就會害怕,害怕我自己的與眾不同,害怕被別人知道我的與眾不同,遮遮掩掩的辛酸,還有一直被忽略的辛酸,久了都會把人逼瘋。
“嗯,”我點著頭,“好啊。”
我從主任辦公室出來,發現他正在教學樓門口等我。
“怎麼樣?”他一把抓住我的肩膀,看起來很是焦急,“我聽小河說這次事情很大,上百號人,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
我覺得“他有沒有把你怎麼樣”這句話說得實在容易讓人想入非非,不禁笑了出來,開玩笑地說:“沒事!你忘了我和你說他是個變態,我們是同類,哪能互相殘殺啊!”
他忽地推開我,瞪大眼睛看著我,喘著氣好像要吃了我,我對他有這麼大的反應莫名其妙,平時大家都是這麼開玩笑的,也沒見他這樣,我覺得他其實特矛盾,不願意承認我是個同性戀,逼著我和他一起演戲假裝我就是個喜歡女人的男人,但另一邊,他又打心眼裡覺得我的確是個同性戀,才會對我說得話總是格外的敏感。
“對不起,”他大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重新搭上我的肩膀,“我是擔心你,真怕你出什麼事,沒事就好,我們回去吧,小河他們還等著呢。”
我們晚上練了會兒音樂,出去吃了個飯就散了。
回宿舍的路上,突然聽到了貓叫,我和他沿著叫聲看過去,一個很小的黑乎乎毛茸茸的東西卡在了石縫裡,看起來還真是可憐的很。
他把上面的石頭搬走,我小心翼翼把它抱出來,估計是害怕,它四個小爪子死死勾住我的襯衫,扯都扯不下來。
他在旁邊看著我和小貓,伸手摸了摸它的頭:“好小。”
“嗯,是,”我點著頭,這小貓也就剛生出來,總覺得要是不管它它就會活不下去,“洋洋,我們養它吧。”
“誒?”他皺起眉,“養在哪?”
“當然你那啊!”我終於把它從身上扯了下來,單手託著它想看看是公是母,“我那那麼多人,怎麼養。”
最終,我們把小貓抱回了他的寢室,並驗證出它是個男兒身,於是商量了一下,就叫它“猛男”了。
他沒什麼時間照顧猛男,猛男幾乎是我一個人照顧的,但猛男和他還挺親的,不知道我不在的時候他幹了什麼讓猛男對他這麼死心塌地。
於是自那件事發生以後我又一次踏足他的寢室,且比以前更變本加厲,幾乎把這當成自己的寢室了。
週六的時候我應邀去了主任家,他名義上的老婆長得挺漂亮,看起來也挺年輕,她圍著圍裙的樣子看上去和其他家庭主婦也沒什麼區別。
我把給小孩子買的零食遞給她:“小孩子呢,怎麼沒見?”
“啊?”她看著我咯咯笑著,“小孩子爸爸的男朋友來訪,不方便他在吧,我把他送到奶奶家了。”
“呃,”我看向主任,他衝我聳了聳肩,表示他可沒這麼說過,於是我又看向她,笑著解釋,“我可不是他男朋友。”
“哦?”她露出一幅不相信的樣子,最後點了點頭,“不過遲早的事吧。”
我對她感覺很好,忽然發現女人其實也不是那麼的討厭。
她在廚房裡做飯,我和主任在外面抽菸聊天。
最初因為雙方家裡逼得急就假裝結婚了,後來雙方想要個小孩子於是就假戲真做了,但彼此只是朋友。
“她現在的戀人,已經在一起有五年了。”
“哦,”我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幻想了一下這樣的女人究竟喜歡什麼樣的女人呢,“那你呢?”
“我?”他忽地靠近我,嬉笑道,“我這不是正在追你嘛!”
“少來!”我一把推開他,“你最多就是想把我拐上床吧!”
“沒準哦,”他老婆從廚房探出頭,“這幾年被他拐上床的學生不少哦!”
“哪有!”他一臉無辜地嚷嚷著,“我可是很專情的!”
“誒?”我看他們的表情,是在說笑好像也不是在說笑,“學校那麼多同性戀嗎?”
他們倆噗嗤全笑了出來,主任眨著眼說:“我濫用職權嘛!你以後求我辦什麼的時候也可以採用獻身法哦!”
晚上吃飯的時候臨時發現沒醬了,主任他老婆就讓他去買,他出去以後他老婆問我:“喂,你們做過了吧?”
“啊?”面對這種問題我直接給嗆住了,咳了老半天,擺著手解釋,“沒有沒有,我們就是師生關係!”
她看著我笑了笑:“有機會可以試試,他床上功夫很好的。”
我覺得這女人太那什麼了,皺眉道:“哪有人給自己的老公找男人的。”
“他在圈裡很受歡迎的,”忽地她把臉湊近,仔細端詳了我一會兒,“不過,以你的長相,應該會比他還受歡迎的。”
我乾笑了幾聲,忽想起她剛說的話,問道:“什麼叫‘圈裡’的?同性戀還有圈?”
“有啊!”說話的是主任,他把醬遞給他老婆,“難不成你以為全城就咱仨是同啊?”
呃,其實我還真是真麼以為的。
“我晚上帶你去吧吧?見見世面。”
吧?我好像記得同性戀的英文是來著:“還有這樣的酒吧?!我怎麼都不知道!”
“你知道什麼啊!”他哼笑道,“你說你除了知道你自個是個你還知道什麼?”
我還知道原來之間還能幹那什麼,但這話當然不會告訴他:“對!我哪有您經驗豐富啊!種馬!”
“對!我就是!我看還是算了吧,未成年人不適合進那地方!”
“操!你勾搭我上床的時候怎麼想不起來我是個未成年!”
結果晚上我還真和他去了吧。
我之前從沒去過酒吧,沒想到第一次來就來的是專為同志開設的酒吧。
從我們一進來就有很多人往我們這邊看,主任摟住我的肩膀,嬉笑道:“啊呀,長得好看就是受歡迎,你看看有多少人都瞄著你呢!”
我嗤笑道:“他們瞄的不止我吧!你在誇你自己個了吧。”
看得出來他是這裡邊的常客,從酒吧門口走到吧檯,一路上和他眉來眼去的不計其數:“你還真的受歡迎啊?”
“嘿!”他緊緊勒了我一下,“這有什麼可懷疑的!我長得這麼一表人才!”
呃……我想我明白了,這個地方的人都是靠臉來交朋友的。
主任很快就和別人跑了,留我一個人坐在吧檯喝酒,來找我搭訕的人的確很多,年紀跨度也是十分的大,但大家似乎都是奔著上床去的,瞭解了我沒這個打算就去找別人了。
但我不討厭這些人,反而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我們才是同類這種認知讓我很安心。
晚上從吧出來以後主任問我:“怎麼樣?”
我打了個哈欠:“嗯,不錯,全是像你這樣想把我摁上床的。”
“哦,”他點了點頭,“記著,再中意的也要帶套,小心艾滋。”
“啊?”我困惑地看著他,好像在哪是看到過同性戀會得艾滋,難不成是真的?
“你還真是個白痴!”他拿手指戳著我的頭,“都是濫交的一群人,你知道他有病沒病?”
“那為什麼不找個固定的?”我早就想問這個問題了,就像他老婆那樣找個固定的多好。
“你以為想找就能找啊!”他狠狠白了我一眼,“也是挑食的!”
多年以後,當我身邊明明有很多同類喜歡我可我依然總是一個人的時候,我才明白在我少年時期那個帶我一步步走進這個圈子裡的那個人對我說的“也是挑食的”這句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我們都寂寞,因為我們都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