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自從懷安向我提出喜歡或者不喜歡的問題之後，我發現我瞌睡少了很多很多，不是因為不想睡，而是因為睡不著。

曾經我一度認為我心中能夠裝下的人，能夠有資格擁有我的整個真心的人，毋庸置疑是鷗雨，當我變得越來越奇怪的時候，我迷茫了，開始懷疑我自己……

小覺回來那天，大家散去後，我推開包間沉重的那扇門，炫目的燈光下他們兩人你儂我儂親密無間的身影，我聽到鷗雨親口告訴我鄧子焰是自己的未婚夫，我感覺到胸腔裡有東西什麼坍塌了，心不僅是碎了，還被磨成粉了，已經不是痛能夠形容的，好恨……我好恨鄧子焰，真的好恨好恨，恨不得殺了他……他對我說過他要搶走鷗雨，我卻仍然自以為是的以為鷗雨同樣喜歡著我，我天真的以為我才會是贏家，沒料到我卻輸的一塌糊塗……

那一晚我醉了，醉的很厲害，迷迷糊糊迎著冷風跑著，臉上卻燥熱得不得了，頭暈目眩只想著讓自己冷靜下來，撲進噴泉公園的泉水中我早已歇斯底里，分不清臉上流淌著的是淚水還是泉水，溫度越來越低，渾渾噩噩中我彷彿掉進了冰窟窿……懵懵懂懂中感覺有人重重的拉了我一把，撞進一個柔軟暖和的地方，依賴得捨不得鬆開，後來的事，我也記不得了。

醒來的時候，頭很痛，眼光觸及處很陌生，窩在的床上很軟很溫暖，看到床頭櫃的照片，我知道了我在鄧子焰家裡，模糊間想起昨晚那個溫暖得讓我捨不得放手的地方，是他的胸膛。

我覺得自己很蠢，真的很蠢，明明恨著鄧子焰，看到照片裡笑得燦爛的他我卻狠不下心恨他，明明恨著他看到身上穿著散發著他特有的芬芳的味道的襯衫卻分明有著淡淡的歡欣，茶几上放著的早餐和藥居然也會令我覺得分外溫馨，我很迷茫，明明是恨著他的，我明明是恨著他的啊！

之後不久，我獨自在散落陽光斑斑駁駁的樹蔭中淺睡，艾雪出現了並在我的預料之中向我表白了，抱著一種報復的心理，我答應了，我知道這樣對艾雪從來都不公平。

一天一天日復一日的過，原本以為我會很堅定的要恨著他們，恨鷗雨，恨鄧子焰，恨自己，可現實告訴我任何人我都恨不下去，我是不是太軟弱了，所以才沒有勇氣恨下去。

鄧子焰比我高半個腦袋，看似文雅，實則毒舌，我本不是一個情緒容易受影響的人，但事實上就像文宥說的，我變得越來越暴躁了……對其他人倒是沒有，單單對鄧子焰，他的一句話彷彿就能撩動我心中的憤怒，文宥不說的話，連我自己也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問題，我也想剋制那種灼心般的躁動，可我就是情不自禁。

不久後的一天，因為嘔氣我要跟他一起跑步，我知道他在我之前已經跑了很久很久，我也看得出他已經累得不行，但我仍然倔強的要和他一起跑，最終他虛脫得跪倒在地我卻沒有一點點的開心，我到底怎麼了……

回寢室之後，他進浴室洗澡，我一面找盆子，一面和文宥說著話沒有注意，想也沒有想就推開了浴室門，鄧子焰正在淋浴，飄灑的水花恍過我的眼前，面對著全身赤衤果的他，我只覺得腦袋當機了，一片空白，晶瑩的水花從他髮梢濺落，頎長的身形，沒有一絲贅餘的後背，線條分明的腰部，淡淡古銅色面板在柔柔的水蘊下散發著誘人的色澤，身體有奇怪的反應，明明早就不再燥熱的天氣，我卻覺得渾身熱氣升騰，心跳也莫名的加快，面板下湧動著不可言喻的躁動，拿了盆悻悻的關好浴室的門之後，我腦中轉過的畫面全是關於鄧子焰的，水幕下溫柔的鄧子焰，水幕下鄧子焰溼漉漉的後背，水幕下鄧子焰修長的雙腿，徹夜無眠，我不知道我怎麼了……

鷗雨鷗雨……我覺得我放不下她，可懷安說我早就放下她了，我不懂，明明看到鄧子焰和鷗雨在一起的時候我就會覺得怒火中燒，尤其是當我看到他們親親我我，我就很想打人，無法剋制的衝動。

期中考試結束後的那個下午，我從凜兒的奶茶店落地窗看到了鄧子焰一閃而過的身影，我猜想他一定是去和鷗雨約會了，心中很不是滋味，我承認我的確是不高興了，非常的不高興，文宥說晚上我們寢室一起吃頓大餐，他給鄧子焰打電話，從文宥和話語中，我聽出來鄧子焰不願意來，我很生氣，搶過文宥的手機要鄧子焰必須來，不來我們就去接他。

他聲音很輕，感覺他彷彿快要虛脫一樣，他一遍又一遍向我解釋著他不方便，我腦海裡滿是他和鷗雨親暱的畫面，熱血直衝腦門，沒有思考那麼多，我聽的出他很為難，但我還是咄咄逼人，他話語猶豫，支支吾吾，在電話那頭突然響起陌生男子的聲音，我有些懵，那男子說鄧子焰不方便就掛了電話了……

明明不該我管的事，我心裡就是放不下，聽到那男子的聲音後我感覺怒火蹭蹭蹭的從腳底往頭頂竄，腦中猛然彈出他臉受傷時的情景，抑制不住的衝動，我將手機丟給文宥奪門而出，我要去找他，一定要找到他，只有這一個想法。

當我到達那扇門面前，彷彿透過厚重的防盜門我能看到他的身影，我只抱著一個念想，我不想再看到他受傷，可無論我怎樣費力的捶打，門裡始終沒有任何反應，我不敢想象門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只想快點見到他，只想他馬上出現在我面前對著我笑也好，哭也好，像平時一樣吐槽我也好，只要他在我面前……我就安心了……

彷彿有一輩子那麼久……我覺得我已經絕望了，我甚至在幻想他沒有在門裡，就在我接近虛脫的時候，門終於開了……終於開了，我茫然地抬起頭，鄧子焰站在門裡面，他看著我，從未見過他那樣絕望的眼神，他看著我，就那樣定定的看著我，眼淚從他眼中滑下一滴一滴碎在黑色大理石地板上，蘇……祁陽他哭著說著我的名字，搖搖欲墜，我接住暈厥的他，心中滿溢的是無窮無盡的苦澀……他念著我的名字倒下的一瞬間，胸腔中有什麼被撕裂了，那是撕心裂肺的感覺麼？

看著躺在雪白病床上的他，太過恬靜的臉龐，我不知心中是什麼感覺，抱著他走出樓道的那一瞬間，我彷彿摟著世界上最重要的寶貝，輕手輕腳，生怕一個不小心打碎懷裡的瓷娃娃，我想守著他，直到他從沉沉的睡眠中轉醒。

住院的第三天的下午，他終於醒來，我站在門外，聽著他和鷗雨的甜言蜜語，聽著他對旁人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好難受，鷗雨是他的未婚妻，他應該對她好，他是喜歡她的，或許只有對著他喜歡的人，他才會那麼溫柔，就像呵護著世界上獨一無二的珍寶一樣擁在懷裡，鷗雨就是唯一能夠存在於他心裡的人，我明白……可，心臟的位置很疼，真的很疼，不知道是為了鷗雨，還是像懷安說的，都是為了他……

懷安是我認識的所有人中最為冷靜理智的男生，他找我談心，他問了我一個問題，他問我是不是喜歡鄧子焰……我記得當時我極其果斷的回答他我不喜歡鄧子焰，可懷安不信，他見我那麼堅決，也不再問了，他說時間可以證明一切。

週二下午，學校教研活動，全體教師開會，全體學生停課半天，我們聚在凜兒的奶茶店玩真心話大冒險，我想離開，因為鷗雨也在，我不想看到他們兩人在一起的畫面。

文宥輸了被艾雪整了之後，我一直在心中想著如果我輸了，又會被怎樣……

不久之後，我真的輸了，和鄧子焰一起輸的，輸給了懷安，我當時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因為懷安的心思誰也猜不透。

結果，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懷安讓我和子焰接吻……因為有規則，不得不執行，我有些猶豫，因為我很緊張，真的很緊張，尤其是在看到子焰的眼眸之後更加顯得侷促不安，子焰以為我不敢，他不會知道我的緊張到達了什麼程度，鼓起勇氣，我拉過他，輕輕一吻覆在他唇上，癢癢的，酥麻的感覺從腳底閃電般向上遊走。

看著子焰距離如此近的臉龐，我竟有些慌亂，捨不得移開眼，那顫顫巍巍的濃長卷睫毛就在我面前顫動，柔軟的唇傳來柔和的溫度，鼻腔滿溢的是他的芬芳，身體變得燥熱，那熱越來越明顯。

他突然睜開眼，就那樣靜靜地看著我，時間彷彿也變得緩慢，他墨黑的眸子中映出我的臉，他眼中唯一存在的人就是我，我竟有些竊喜，那麼靜，靜的彷彿時間已凝滯……如果可以，我希望時間能永遠停留在他望著我的這一剎。

事後回想起這件事，身體依然會有異樣的熱感升騰而起，我覺得我當時渴望時間凝滯的想法太可笑了。

本再也不願意去想那天發生的事，可夜深人靜的時候腦海裡全是那時的畫面，他喝酒的那個夜晚也歷歷在目……可我真的喜歡他麼？

懷安說我很在乎他，可我在乎的不是鷗雨麼？

可我在乎的不是鷗雨麼？

在操場跑步換班之後，文宥又把那天的照片翻出來給我看，我想起懷安和我的談話，開始懷疑我自己，我是否真的戀上了同為男生的鄧子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