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旁人說三道四了些,還不如出去叫人看清她蘇家行事光明、磊落端正。
聚緣堂。
梨娘沒有像往常那般尋了個裡間,而是在外堂找了個雅座。大堂里人來人往,經過的不由的都多看兩眼,見老婦人身邊的女子
身著茶百小襖,外披月華披風,小臉白淨未施粉黛出水芙蓉,讓人有些移不開眼,而對面束髮男子,水色魚鱗紋暗花長袍,個
子高瘦,稚氣未脫但瞧著氣宇不凡。
“七七。”李城然托腮看她,眼神直勾勾的,說起話來嘴角還帶著笑,“我們都有一年多未見面了。”說完還想之前一樣伸手
要來抓她的。
梨娘捏起壺把避開,“小王爺您來品品這聚緣堂的茶。”茶水沏上一半,溫度怡然入口,她放下見城然滿臉憋屈,“今日為何
要找我。”她心知肚明,雖然她只當他是弟弟,但世態炎涼,李家的做派叫人心寒。
李城然剛端起杯子,聽她這言又不高興的放下,“我昨個聽說孃親想要斷了這門親事,他們說你命犯孤煞,會……”他遲遲不
予,似說不出口,又像害怕預言成真。
“說我剋死父親,必然還會剋死你,對麼?”梨娘笑笑,接過他未說完的話,“城然你信麼。”她突然調轉話題來問他。
天命之說,她卻拿來問他,她是存了些心思的,李城然對她有心,她不笨不傻自然是看得出來的,以前只是覺得他年幼,像是
個長不大的孩子,做事稚嫩不說,對於感情也可是一時興起,她未放在心上。如今一年有別,他面容張開,從前矮小的個子竟
比她高出許多,不再是個手不離吃食,憨態髒亂的小王爺了。
李城然一拳敲在桌上,“我當然是不信的。”他說的底氣十足,篤定萬分。
梨娘微微一笑,淡然的喝了口茶,“可是我父親死在了西川,祖母現下也是病重。”她不依不饒,語氣間帶有三分苦楚與幽
怨,彷彿是要將謠言坐實。
李城然託茶的手一僵,眼神閃爍,“不可能的,七七怎可能是孤煞命格。”他不相信的搖搖頭。
笑慢慢隱去,手指觸碰的溫熱逐漸消失,梨娘看了眼身後站著的趙嬤嬤,從她手中接過暖爐抱在懷中,“若我真的有此命數,
小王爺還願取我麼。”她有些強人所難了,若真的是,有誰會短短一生同她相伴,放棄餘生繁華。
對面之人猶豫了、膽怯了,梨娘嗤笑,她不該同一個剛束髮的孩子說於生死,他未經歷,畏懼也是必然的。她只是自私的想要
更多,即便她對於他沒有男女之情,但若是以後相互扶持,她是希望有人對他一心一意,就算有人誹謗,他也會毫不猶豫信任
她、守護她。
對面樓上的客棧,一扇窗支起半開,元昭陰霾臉看著對面樓下露臺素色衣著的兩人,他看不清男子表情,只見那女子眼眸帶
笑,面容溫柔婉約,一舉一動都楚楚憐人,時不時她還執起茶壺幫著倒茶,而身旁的嬤嬤卻無動於衷也不幫襯。
端水倒茶難道不是下人該做的麼,她如此這般自降身價予以何為,且這冬日,茶水較之往常要熱燙許多,她傷還不知好全沒
有,不怕燙著自己?
元昭不由自主的手握窗上邊框,全然不知自己舉動。
開始醋了
勉為其難
傳言散佈了整個上京,旁人都避之不及,李城然倒好這會兒來找她,元昭咬牙,一拳砸在了桌臺上,暴戾的聲響將他拉回神,
元昭盯著自己的手,被自己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
為何……
元昭搖搖頭,他是散佈了她的謠傳,但也只是為了混淆聖上的視聽,雖然不乏有想要王府退親的意思,亦會讓她落得個孤獨終
老的結局。但他與蘇家是現在一根繩上的螞蚱,幫她也是為了自己,若旁人因為她命格不好不願娶她。
他倒是可以勉為其難,呃……收留她。
元昭變扭的自我安慰。
是的,他只是看在那一箭傷她的份上。
一定是。
只是,元昭臉色不善,似乎他的計劃被打亂了。
“小王爺,父母之命做兒女的自當遵從,切莫在梨娘身上浪費時間。”梨娘勸慰,一聲尊稱生生撇開了關係。
李城然自知是自己的反應令七七失望了,可問題來的太突然,他從未想過這些,此刻他內心很亂。
梨娘向嬤嬤使了個眼色,一隻金線纏繞的碧色蓮花簪輕輕的放置在桌上,梨娘兩指推到城然面前,“這是,王妃交換的信物,
梨娘自覺不配,還望李小王爺收下。”王妃給的那隻還在元昭那裡,可能他自己也不知丟在了何處,她索性畫了圖派人制得了
一件一模一樣的來,城然雖年幼,可實實在在的是個不錯的良人,但李家卻不好說,萬一東窗事發,李王爺絕然不會庇護她。
城然大致看了眼桌上的東西,他見孃親戴過幾次,應是信物無疑,“我不收。”他斬釘截鐵般的拒絕,一但收下,七七便與他
再無瓜葛了。
遠處的元昭見此場景恨不能將那物件摔個稀碎,距離稍遠,又有衣裳遮擋,他不能看個真切,但蘇梨娘淺淺淡笑的面容,禮數
周到的態度,十之八九是有私定終身,私奔逃跑之意。李城然是嫡子,也是李王爺獨子,李家上下即便不同意婚約,但要是以
死相逼也不是沒有轉機的,他好端端的計策倒讓城然撿了個便宜。
元昭臉上並無異常,只是眸色更添了陰沉,他一瞬不瞬的盯著遠處的梨娘,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很好,很好。
梨娘看出城然心之所想,“小王爺當真以為您不收,便不會有旁人問我要了麼。”語氣又疏離三分,“如若那時,梨娘就真的
了無顏面了。”到時候旁人許會用些折辱的話來傷她,“蘇家雖不是皇親國戚,但也是實實在在的本分人家,望小王爺收下。
莫叫梨娘為難。”
李城然嘟囔著臉,想要反駁卻也無法反駁,他盯著桌上的簪子,一動不動。
是的若是母親來,必定說辭會難聽了些,這一年裡父親娶了兩房妾室,母親性情就越發的古怪了很多,常常自言自語,多時是
責罵下人,何況是此事有關於他,母親對七七失去理智也未嘗可說。
外面的天色黑雲翻卷,寒風凜凜,店小二過來放下露臺簷上的擋板,視線一遮掩去了梨孃的身影,桌臺上的手骨節泛白,隱隱
透著怒氣,他最後看到那個物件被一抹水色魚鱗紋路的袖口蓋住了。
這天好像要下雨了,梨娘站起撣撣衣裙,“小王爺,蘇家小女就此別過。”她扶手施禮,眼睛卻不看他,隨後頭也不回的跟著
嬤嬤走了。
李城然凝視著她,月華色的背影猶如一隻風雨裡的白梨花,瘦弱纖細,不同於富家小姐的豐腴多情,她古靈精怪,想法出奇,
從未當他是高高在上觸不可及的皇親,與她相處沒有奉承、阿諛,瀟灑自在。
元昭下樓衝到街上,已然下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