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啊,好好在這兒睡一覺吧。有什麼話,明天早上再說。”
那一夜,吳祈寧睡地並不踏實。她覺得自己看到了一些白色的影子,恍恍惚惚地在天花板上飄。
吳祈寧一點兒也不害怕,她很坦然地和它們對視,喃喃自語道:“你們會不會帶我走呢?”
那些白色的團兒不言不語地飄在半空,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漠而怨憎。
吳祈寧模糊地想著:嗯。鬼都討厭我……
迷茫中,耳邊好像又響起來穆駿那句充滿了怨毒委屈地話:“吳祈寧!你好本事啊!”
吳祈寧困難地眨了眨眼,覺得這句評語和自己渾對不上號兒,可是莫名地又覺得很傷心,好像有眼淚熱乎乎地流出了眼窩,可也記不住是為了什麼,恍恍惚惚地,她又失去了意識。
見鬼的!
讓我死了吧!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吳祈寧從觀察室的窗子裡看見了初升的太陽。老實說已經好了很多,她坐了起來,左右看了看,記憶慢慢地回籠。輸液管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被護士拔了,吳祈寧撩開了被子,踉蹌地去了趟洗手間。
鏡子裡,她看見了自己蒼白而浮腫的面孔,大概是流了一夜的淚,臉上還有蜿蜒地水漬。
鏡中人蓬頭垢面,眼睛腫脹,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實在是醜到了極處。
吳祈寧莫名的有一個念頭:我這模樣,可遠遠不及那個開店的老寡婦吧……
動動手腳,覺得自己一時好像死不了的樣子,那麼總就要做一些活著的打算。
既然還想豎著出這個醫院的門,就要捯飭捯飭自己。已經夠狼狽了,總不能再狼狽一些吧?
吳祈寧洗了把臉,梳了梳頭髮,求人去醫院的小超市買了一條最寬鬆的褲子和零碎兒,換下來自己染血的衣服。
她抿了抿嘴,去跟周大夫告個別,順便看看自己是不是還欠了人家醫院的賬。
周大夫正要下班兒,打著哈欠看了看已經恢復了人性的吳祈寧,點了點頭:“我就說你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吳祈寧看著這一宿的醫療費單子,苦笑一聲:“怪不得醫患關係不行,什麼啊就三千多!你比五星級酒店還貴。”
周大夫“呸”了一聲:“五星級酒店有我這種姿色的男人守你一宿嗎?”說著遞給吳祈寧一個塑膠袋:“住宿有贈品。不是訛你。”
裡面中藥西藥,熱熱鬧鬧,吳祈寧粗略看了看:無非是人參黃芪止血理氣的補藥而已。
吳祈寧點點頭,轉身而去。
周大夫“哎”地一聲叫住了她:“你真的……有地方去嗎?”
吳祈寧想了想,點了點頭;“還是有的。”
周大夫彷彿放了點兒心,很正色地囑咐她:“你這毛病,不大不小。要想痊癒,不能緊張,不能焦慮,不能壓力大,不能悲傷。按時吃藥,好好休息。肯定能去根兒。哎,要是隨時不好,隨時上醫院。你放心,現代醫學,還是能治的。你年紀輕輕,碰上什麼事兒也別灰心。都會好的。”
吳祈寧好脾氣地聽著笑著,末了朝周大夫鞠了個躬:“嗯。我知道了。昨天晚上,麻煩您了。”
碰上這麼五講四美的病人不容易,周大夫不自覺地還了半個禮,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她嫋嫋婷婷地出了醫院。
見了太多要死要活的病人,看著這個睡一宿覺恢復正常的美女,他總覺得心裡很不踏實。
吳祈寧出了醫院,沒有死成,身上輕飄飄地,還是覺得自己好像遊魂野鬼一樣。她信馬由韁地走到了一個陌生的街道,並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是很在乎。
街道狹窄逼仄,兩邊稀稀落落地架著幾個早點的攤子。那個攤子剛剛煮開了一鍋三鮮餛飩,氤氳白氣,帶著人間的香味兒。
吳祈寧不自覺地坐了下來,攤主大姐看她氣色衰敗,料想是醫院出來的病人,熱心地給她盛了一大碗餛飩,還打了一個黃澄澄的雞蛋在裡面,小心地遞到她的手裡:“姑娘,彆著急,慢慢兒地吃。”
吳祈寧捧著熱乎乎的粗瓷碗,吮了幾口熱湯,身上那股陰寒的死氣彷彿慢慢的褪去了。
她舒服地□□了一聲,抬起頭來,四外看了看,街景生疏,但是料想離醫院不遠。翻了翻包兒,大概被自己捏了一宿的手機不知道什麼時候被放了進去,早就沒電了。
託周大夫的洪福,錢包依舊,裡面的銀子也不怎麼少。
她昨天失血過多,今天腦子還是濛濛地發木,思考起來會渾身發冷,針扎樣地頭疼。
喝了兩口熱湯,人鬆快了很多,腦子也開始慢慢地轉悠了起來。
吳祈寧茫然地想:我應該去哪兒呢?我還能幹嗎?去公司?我有錢給孫昊嗎?再說,穆駿也恨死我了吧,人家還會讓我去麼?
回家?著實懶得跟家裡的那幫人解釋這一宿都出了什麼事。不夠家裡那幫老孃們兒娘子軍大驚小怪的。
去找媽媽?說什麼呢……混成了這樣兒……臉呢……
吳祈寧坐在早點攤邊兒發呆,著實覺得自己昨天這三千塊花的不值。要是不搶救的話,可能辦喪事都夠了。也省的她現在左右為難。
忽然前面喧譁聲破壞額這個靜謐的早上,幾個穿制服的人橫眉立目,連吵吵再砸。
不知道誰大吼了一聲:“跑啊!鬧城管了!”
頓時兵荒馬亂,一堆人不由分說,從她身邊兒蜂擁而過。
早點攤兒的大姐是個沒腳蟹,跑不動。
只好左攔右擋,氣得要哭:“不是交錢了麼?不是交錢了嗎?你們怎麼還不讓擺啊?”
城管只是推她的桌子:“這兩天開會,不讓擺!收了收了!還不收是吧?”
攤主大姐尤在掙扎推擋:“可是我們交了一個月的錢啊。沒說扣這幾天啊!”
立刻就有人過來,抄食客的小桌子。
吳祈寧腦子還慢,並沒有站起來,只是乜呆呆地看著。就見眼前稀里嘩啦,粗瓷碗掉到地上,湯湯水水撒了一地,香氣四溢地不可收拾。
那個買早點的姐姐也潑辣,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鬧了土匪了!”
吳祈寧本能地起來扶她:“您……您別……地上有碎瓷片兒……”
那個姐姐攀住吳祈寧的胳膊站了起來,抹著眼淚兒,傷心地哭著:“沒天理了,沒活路了。老孃不幹了!老孃不幹了!上你們門口上吊去!”
吳祈寧下意識地跟著唸了兩句:“老孃不幹了。老孃不幹了……”
福至心靈一般,她忽然茅塞頓開一樣“噗嗤”笑了出來:“不幹了!大不了,老孃不幹了……”
這大姐停了哭,就跟看個瘋子一樣地看著吳祈寧。
吳祈寧塞了早點攤大姐二百塊錢,笑呵呵地扭頭打了個車走了。
吳祈寧進了家門,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