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格瑪點頭道：“我去見了暗夜精靈大使，塞納里奧議會的大德魯伊範達爾·鹿盔，他承諾德魯伊會幫助我們，但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我會馬上命人將此事上呈給王子殿下，”羅曼斯聽完搖頭苦笑，“你說，我是該因為你說服了我們固執的親戚，而對你大加讚賞呢，還是該批評你不經請示，自作主張呢？”

安格瑪恭敬地答道：“其實並沒有說服什麼，大人。塞納里奧議會並沒有我們想象的那麼教條，甚至在燃燒軍團的威脅下，我們與暗夜精靈，也很有可能放下對彼此的成見，進入一段嶄新的蜜月期。”

“放下成見？恐怕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不過‘蜜月期’這個人類詞彙用得好。快幫我收拾，達拉然方面要提前兩個小時開始峰會，時間來不及了。”

兩個種族之間的裂痕雖然猶如天塹，但事在人為。這個時期暗夜精靈的強大毋庸置疑，灰谷還沒有遭到獸人的攻擊，人口集中地費伍德森林也沒被惡魔腐化，世界之樹更是好端端地矗立在海加爾山之巔。

論實力，正處於全盛時期的暗夜精靈，比東部王國大陸人口眾多的人類諸國加起來，還要強上好幾個檔次。

和他們交好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

黃昏時分，安格瑪隨使節團成員抵達紫羅蘭堡壘，幾名彬彬有禮的達拉然相關人員接待了他們，並將他們領到了底部的休息室中，說塔頂場地所限，每個使節團只能上去兩人。

而且會議場地設有高強度的禁魔結界，除了不能攜帶任何武器，也無法動用絲毫法力，以免發生不必要的衝突。

“小題大做。”羅曼斯對安格瑪招了招手，然後便帶著他輕車熟路地直奔堡壘內部而去。

那裡有著一個直通塔頂的短程傳送門，穿越傳送門後，兩人便來到了塔頂。

塔頂的圓形平臺是露天的，空無一人，看來血精靈使節是第一個到的；平臺已經擺上了桌椅，後面插著各族各國的旗幟，桌子上是瓜果飲水；平臺外沿是一圈精美的雕飾柵欄，為了以防有人失足跌落，還加上了一層魔法屏障作為雙層防護。

夕陽西下，落日的餘暉灑落大地，不過照射到平臺上的陽光經過魔法屏障，已經不再刺眼，站在平臺邊緣就可以將達拉然的全貌盡收眼底。

好像是天氣轉好的緣故，此時的能見度極佳，空氣澄澈，視野通透。

放眼望去，洛丹米爾湖北岸的洛丹倫王城廢墟，在血色夕陽中倍顯蒼涼。

“知道為什麼他們要提前兩個小時開始會議嗎？”羅曼斯問道。

安格瑪不解，羅曼斯就朝洛丹倫王城廢墟努了努嘴，“對那些未曾直面過天災軍團恐怖的人來說，只消站在這裡，看上一眼那座雄城的廢墟，就什麼都明白了，這遠比言辭要有力得多。”

原來如此。

身後響起傳送法術的輕微爆響，兩人聞聲扭頭看去。

暗夜精靈使節也到了，綠須綠袍的大德魯伊範達爾·鹿盔，和一名身穿白色無袖袍服，身材極佳的女性暗夜精靈。她就像是一頭密林中穿行的黑豹，舉手投足都優雅至極。

她一定就是珊蒂斯·羽月了。

泰蘭德的養女，哨兵部隊的將軍，暗夜精靈最有權勢、也是最強大的女性之一。

範達爾看到安格瑪和羅曼斯後，居然朝他們輕輕點了點頭。

珊蒂斯·羽月則淡淡看了兩人一眼，然後就將視線轉移到了別處。

牛頭人大使哈繆爾·符文圖騰緊隨其後出現，對安格瑪投來善意的微笑，然後就與大德魯伊低聲交談起來。

不過他的手為什麼一直揉著肚子？

輕微爆響接連響起，不斷有使節在達拉然法師的帶領下抵達平臺。

安格瑪臨行前特意看過名單，將上面的姓名與眼前的使節一一對應。

虎背熊腰，蓄著濃密鬍鬚，正裝的胸前掛有藍底金獅頭紋章的伯瓦爾·弗塔根大公爵，他身後站著一個相貌英俊，舉止得體的貴族青年。

大公爵很快就注意到與此地隔湖相望的洛丹倫王城廢墟，神情凝重地打量了半晌，重重地嘆了口氣。

起初在名單中看到他的名字時，安格瑪本來還很疑惑，這位身負要職的大公爵，怎麼會在繁忙的公務中抽身北上，後來一想也是，熱心腸的奧妮克希亞化身的女伯爵卡特拉娜·普瑞斯托，正“幫助”暴風王國處理政務呢，有她總領大小事務，大公爵是一萬個放心。

但願法奧大主教前往暴風王國，想辦法向昔日弟子問詢薩斯阿拉·黑暗帝國之刃的事情，不會吸引黑龍公主奧妮克希亞的注意。

卡茲莫丹王國的銅須部族大使，是和侏儒大使一起上來的，見到先一步到達的蠻錘部族大使，哈哈大笑著招呼道：“你好啊，兄弟！”

兩人一拳錘在對方的胸口，發出“砰”的一聲，然後重重擁抱了一下。

庫爾提拉斯王國的大使是個文弱的青年，沒和任何人搭話，走到柵欄邊看風景去了。

最後上來的竟然是一對長得極像的……

父女？

那個中年男子身材高大，有著一頭深棕色的頭髮，右眼還戴著眼罩；他的女兒身穿精美的白色長裙，可能是繼承了母親的髮色，一頭長卷發烏黑亮麗，耳邊的幾縷碎髮更為她增添了一抹柔美。

兩人四下環顧，臉上掛滿警惕，尤其多看了兩眼牛頭人。

“他們是哪國的使節，我並沒有在名單上看到他們。”安格瑪問身邊的接待人員。

“哦，”接待人員眨了眨眼，“是吉爾尼斯的達利烏斯·克羅雷領主，和他的女兒羅娜·克羅雷。不過他們並不是代表吉爾尼斯來的。”

安格瑪點點頭，不再多問。

自從吉恩·格雷邁恩國王下令封鎖國門後，達利烏斯·克羅雷領主的領地和其上不願遷移的人民，就全部被隔絕在外，被迫直面亡靈天災的威脅。

後來大法師阿魯高召喚狼人，導致狼人詛咒蔓延，達利烏斯的領地是最先受災，也是受災最嚴重的地區。

想不到他也來了，看來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向外界求助了。

各族各國使節本在和同行者竊竊私語，只有幾個矮人嗓門極大，頻頻惹來不易察覺的瞥視，但漸漸地，所有人都將目光定格在北方，那片彷彿正控訴著天災罪行的宏偉廢墟。

一時間會場鴉雀無聲。

“諸位，請容我向你們介紹一位新盟友。”

正出神間，安東尼達斯已經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會場的中心，用蒼老但底氣十足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注意。

肯瑞託的領袖伸手召喚了一道湛藍色的傳送門，一名達拉然法師推著輪椅走出，輪椅上坐著一名白髮白鬚，眼睛上圍著布條的瞎眼老獸人。

德雷克塔爾？他不是隨薩爾西渡，前往卡利姆多了嗎？達拉然怎麼把他也找來了？

“這位是獸人德高望重的薩滿祭祀長者，德雷克……”

安東尼達斯還沒介紹完，就被眾人的驚呼聲打斷了。

“什麼？”

“獸人！一個獸人？”

場面頓時劍拔弩張起來，伯瓦爾·弗塔根公爵目瞪欲裂，和幾名矮人一樣，迅速做好了戰鬥準備。

羅曼斯也飛快地念咒，但掌心卻沒有如願爆發出強大的魔法能量。

安格瑪明白，為什麼達拉然會小題大做地設下禁魔結界了。

“諸位還請稍安勿躁，容我……”安東尼達斯雙手虛壓，試圖穩住場面。

“你們達拉然究竟想做些什麼？”伯瓦爾厲聲斥責道，“該死，為什麼會有獸人出現在這裡？”

“大法師閣下，雖然我很尊重你，但你必須為此作出解釋！”蠻錘部族的大使高聲說道。

安格瑪有些苦澀的看了一眼尚未關閉的傳送門。

後面還有人——

還有獸人。

雖然霜狼氏族將白雪皚皚的奧特蘭克山脈視作新的家園，並未跟隨薩爾西渡，但德雷克塔爾這位極具智慧的長者，可是一直跟在薩爾身邊教導他薩滿之道，直至多年以後才返回霜狼氏族的。

不用說，達拉然接觸的一定是薩爾帶領的獸人大部隊，而不僅僅是奧特蘭克山脈中的霜狼氏族。

果然，一道黑影穿過傳送門，出現在了會場中心。這個獸人極其高大，安格瑪覺得就連印象中最強壯的達索漢，都比他矮一頭、小兩圈。

他身著厚重的黑色板甲，藍色的雙眼內閃爍著智慧的光芒，並未在意眾人的敵視，泰然自若地向哈繆爾·符文圖騰點頭致意。

如果說先前的殘疾老獸人不太讓人感到威脅的話，那這個肌肉虯結，身體裡無疑蘊藏著爆炸性力量的壯碩獸人，就足以讓人如臨大敵了——矮人們閉上了嘴巴，索性抄起椅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這名獸人，生怕他會有任何異動。

看到那身傳自奧格瑞姆·毀滅之錘的標誌性黑色鎧甲，安格瑪立即就知道了此人的身份。

薩爾。

獸人大酋長薩爾。

傳送門行將關閉之際，一隻渾身漆黑的碩大烏鴉從裡面飛了出來，就地一轉，在一陣繚繞的煙霧，化作了一個身披深色斗篷的中年法師。

“哐當！”

矮人們將椅子丟到一旁，躬身向法師行禮。

中年法師用雄鷹般銳利的目光看了安格瑪兩秒——安格瑪只覺得這目光看透了自己的靈魂——隨後環視一週，目光所及，所有人都恭敬地頷首行禮，只有羅曼斯不知發生了什麼。

“先知大人。”眾人喚道。

原來這些人之所以能齊聚一堂，都是因為麥迪文。

太不可思議了。

安格瑪想明白了一個困擾自己許久的問題：這個世界的時間線並不會像已經搭好的積木那樣，等待著某個熟知歷史程序的人去挨個拆解。

蝴蝶在動，氣流同樣在變動。

正史中麥迪文預見到了燃燒軍團的入侵，促使獸人、吉安娜帶領的塞拉摩方面，與暗夜精靈一同組成聯軍，在海加爾山組成聯軍抗擊阿克蒙德。

安格瑪讓艾澤拉斯提前意識到了燃燒軍團的意圖，改變了原有的歷史，可這一切仍然被麥迪文扎準確地預見到了。

他是怎麼做到的？這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麥迪文的遊說物件，從曾經的那三個，變成了眼前這些種族和國家。而阻擊惡魔的主戰場，恐怕也從海加爾山變成了達拉然。

“永遠不要輕視艾澤拉斯，年輕的時空旅行者。”

一個渾厚的聲音在心中響起，安格瑪抬起頭來，與麥迪文對視在一處。

在那雙彷彿能洞悉一切的深邃雙眼的注視下，安格瑪不由深深頷首，“先知大人。”

太……

不可思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