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里,你敢否與世隔絕,獨善其身?”
舒宛宛笑著撲進他懷裡,她的烏髮如雲遮住了他的眼。懷裡的女人突然變了面孔,不變的是送上的紅唇。海風吹過耳邊,纏綿過後是入骨的孤獨。
“任周圍的人們鬧騰,你卻漠不關心。”
衣香鬢影的晚宴,熱鬧非凡的上市“敲鐘”,談判桌上不見硝煙的“戰場”。他轉過身,望著落地窗外的萬家燈火。所有的索然無味,都在於唾手可得。
“冷漠,孤寂,”
Kingsize的雙人床,夜半驚醒後推開纏繞的臂膀。無邊的室外溫泉泳池,矯健的身姿破水而出。年三十的晚上,陪老太太守完夜獨自駕車開往空無一人的別墅,窗外菸花璀璨,那星光照亮冷漠的側臉,照不到孤寂的一顆心。
“像一朵花在荒涼的沙漠裡,不願向著微風吐馨。”
她轉過頭看見他,及肩的發被風吹得有些零亂,大大的眼睛裡有種孩童般的純真,驚訝地微張開唇的樣子。旋即就笑了,那笑只是微微的,可就直漾到他心裡去,似花綻放。那小王子的玫瑰花呵。
☆、栗子蒙布朗
最不能令人容忍的遲到,是週一清晨。
葉昕遲到了十一分鐘。叢叢自格子間裡探出頭來,看了看牆上的掛鐘:“葉姐,早呀!”她妝容精緻,身段窈窕,如果不是懷揣黃鼠狼般的惡意,或許是個尚可一顧的美人。
葉昕只是一哂。黑咖雖苦卻提神,滾燙的一團像個火球般滑下喉嚨。她快速瀏覽一遍休假期間積攢下的工作,埋首文案中。事業單位就是這樣,領導們對每個人的背景和用途心如明鏡,能者多勞,待遇卻不見得與之匹配。
十點鐘的時候她將改過的方案報給社長,邏輯順序重新調整了一編,拎出來每部分重點擬了小標題,簡化空洞的套話填充以真實資料,新的版本看起來一目瞭然。社長推了推金絲細邊的老花鏡:“不錯。來,小葉,坐下聊兩句。”
葉昕看他將文稿往桌上一放,做出長談的架勢,心下一沉。
她站起來的時候,社長並沒有挽留。他微笑中有一種瞭然的姿態,甚至站起來送她到門口。
報社是棟老舊的小二樓。長而直的走廊,因並不是中央空調,每間辦公室都緊閉了門房,倒省得那些客套寒暄。地面剛剛打掃過,猶存溼意,腳步踏上去略遲疑,有人在背後喊她:“葉姐,這就下班啦?”
她回過頭,是叢叢。此刻她再也不是初來時胸無點墨的花瓶表象,也不是笑得皮裡陽秋的狐狸女,異樣有些嚴肅。這嚴肅不知為何讓葉昕想笑,她繼續轉身向前走,步伐堅定。
“噯!你等等!”叢叢追過來,高跟鞋在溼滑的地上哧溜了一下,驚得扶住牆壁。她不甘地咬緊了唇,看著葉昕就這樣離去,始終不曾回頭。
外面的雨一直在下,直下得人心意闌珊。路旁栽的重瓣石榴原本極好,直到在風中紛紛揚揚被打落,溼漉漉的黏在地上,滿目狼藉。
葉昕只覺格外的清靜,她專心地做著栗子蒙布朗。將消化餅擀碎,加入融化的黃油拌均,再用勺子壓在模具底部。慄蓉是她用新鮮栗子自己做的,夾帶著一些極細小的栗子碎塊,蛋糕才有層層疊疊的口感。配上細膩的栗子奶油,那真是無限繾綣。葉昕將指尖放入口中吮了一下,微微笑了。
電視臺大樓裡照例是中央空調輕微的嗡嗡聲和不變的日光燈,不管春夏秋冬,白天還是黑夜。就像胸前的琥珀鏈子,這樣的美,卻隔絕了千年的時光。
孫曉芸抬起頭,不無驚訝:“葉昕辭職了?”
“嗯。”陳一川大喇喇坐下來,示意她繼續過片子。葉昕的單位跟電視臺有點關係,要不他也不會這麼快得到訊息。這女人太一板一眼,不就是別人眼紅提了點意見麼,犯不著把“退可守”的飯碗給扔了。他一邊想,一邊從專業角度點評著片子:“這期還不錯嘛,C□□全國收視是多少?”
孫曉芸轉過頭去,熟練操作著,心神卻早已遊移。哪怕背對著他,那張臉也早刻入她心裡。狹長而明媚的眼,眉鋒向上斜飛著直入髮鬢,骨子裡卻是十足功利,她再知道不過。仍然執迷不悟。
☆、薺菜小餛飩
忍無可忍,無須再忍!躺床上煎熬了半宿後,孫曉芸毅然決然地披衣而起,下樓去尋吃食。其實她晚上可真沒少吃,用陳一川的話講,簡直橫掃“將太無二”。可她就是覺得餓,抓心撓肝的,彷彿要再大吃一頓才能填滿這空虛。
颳了一天的風,霧靄退散,露出滿天燦爛的星子。然而並不奢求什麼月下相逢的戲碼,孫曉芸想起剛到臺裡那會兒沒日沒夜的加班,第一次被頂頭上司請吃飯,也是在這樣疏冷卻不寡淡的夜裡。那時她還不曉得陳一川是個“鐵公雞”,以為他只是在吃上不大講究,她也就客隨主便。兩人在便道牙子上一起擼串,邊吃邊談。
陳一川很健談,基本有他在,就可以不用說話。他談工作,聊閒白兒,戲謔年逾五旬剛結了第三次婚的臺長是“老驥伏櫪”,還不忘給自己滿世界皆知的花心形象洗洗白。她握著竹籤的手心滿是黏膩汗水,接過凍的透透的冰啤酒來。幾口下去,全世界彷彿都安靜下來。
陳一川說:“真沒看出來啊,你還挺能喝的。”順手將剝好的小龍蝦遞給她,“女孩子還是少喝酒,不然容易被人佔便宜。特別咱臺裡,哪兒有好人吶,包括你陳大哥我在內。”
其實是他喝高了,才難得蹦這麼句大實話。她到今天都記得,記得那晚的情景。他明亮的眼睛看著她,嘈嘈切切的所有皆虛化褪去,那一刻她彷彿看到了七彩祥雲,並且不害怕結局。
“姑娘,餛飩得了!”老闆招呼道。她道聲謝接過來,埋首於熱氣騰騰的碗裡。每隻小餛飩都嵌了河蝦仁,溢滿汁水,飽和而透明。熱滾滾的棒骨湯,激發了紫菜的鮮味和蝦皮的清香,灑上榨菜末和白胡椒,帶來極鮮的醇厚。就一口清湯,咬開滴溜溜的餛飩皮,她滿足地眯起眼睛。
餛飩店不大,這1碗16個餛飩卻賣了幾十年。老闆忙活完,抄著手在櫃檯前看著電視。放在老榆木架子上的小電視也有些年頭了,國產的英雄9寸,居然還能看。
夜間節目是迴圈播放的,熟悉的音樂聲響起時,她並不意外。甚至看到自己的臉出現在那小小四方屏上,也沒想著閃躲。妝前妝後判若兩人的,說的就是孫曉芸這種。眉形和眼線的修飾補救了略寬眼距,贊助商的Brunello Cucinelli套裝提升了氣質,一頂時髦的假髮則瞬間帶來主播氣場。
“這什麼節目啊?”她故意問。
果然,老闆連頭都沒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