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裡緊緊揣著剛買來的金簪,心裡止不住的欣喜。
我大步流星的向文心莊奔去。
剛一進門,就被文琳死死的拽住了。
我不提防,嚇了一跳。她原來一直在門後,像是一直在等待著誰。
“你這幾天到哪去了?也不和我說一聲。”她見到我,露出驚喜的表情,卻又是抿著嘴,似嗔似怨的說道,眼睛微微紅腫,竟像是哭過。
我莫名的說道,“我不是和張伯打過招呼了嗎?我有點事出去一下。”我沒見過這樣的文琳,像是有誰欺負過她一樣。
“你~~~”她緊緊咬住嘴唇,“你最近一直躲著我,又突然一下說不見就不見了,幾天都不回來。我,我好怕,怕你從此就再也找不到了。”她再也忍不住,竟撲到我懷中,抽泣起來。
我頓時心慌意亂。她嬌軀在我懷裡微微顫動,我嗅到她的髮絲,芳香撲鼻,氣若幽蘭。我不禁心神一蕩,有點意亂神迷。
“我這是做什麼?”我突然清醒過來。一把推開文琳。
她吃了一驚,仍是咬著嘴唇,眼裡含著晶瑩的淚珠,充滿幽怨的看著我。
我尷尬的一笑,想起什麼安慰似的去撫摩她的頭髮,“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你幹嗎?別,別哭了。”我真是不會安慰人,哄著小妹妹的口氣說道。
她反而破泣為笑,望我一眼,竟雙頰羞紅,一扭頭,居然跑遠。
我不知所措,呆立在地。想著文琳此番神情,我心下隱約明白,她,對我已經不是一般的情意了。我不禁煩躁起來。
我心事重重的走著,又來到花園門口。我好像,總是會情不自禁到此,彷彿這裡有著什麼吸引著我似的。
隱約又有琴聲傳來。卻是哀怨悠揚,迴盪在寂靜的庭院裡,似幻似霓又似夢,與我那日所聽,又不一樣。
我放眼望去,見文清仍端坐在亭心內,低頭撫琴。白少傑坐在一旁,表情如痴如醉,眼裡,卻似被琴音打動,泛有淚光。
我見他二人一樣的白衣如雪,飄逸非凡,俊男美女,卻甚是相配。
我突然心頭一酸。忍不住苦澀的滋味湧上嘴來。
是啊。白少傑與她年歲相仿,兩家又是世交,門當戶對。
他,能給她一切。
我呢?我能給她什麼?我一無所有,我,我不配。
強烈的酸意泛上來,我一時激動,竟站立不穩。我突然間,莫名的嫉妒起白少傑起來。
“林慕陽,你在幹什麼?你忘了你的**了嗎?”我猛的一懍。
“你有什麼資格去嫉妒白少傑?你有什麼?你能去喜歡文清嗎?”我反問著自己,呼吸急促,劇烈起伏起來。
“喜歡?,我怎麼想到了這個詞?”我心頭又一顫。
“林慕陽,你是怎麼了?難道你是男裝穿久了,竟以為自己就是個男子了,忘了你的**了嗎?你拿什麼去喜歡文清,你行嗎?你配嗎?你怎敢痴心妄想,竟去,竟去喜歡上一個女子。她,她還是仇家的女兒?”我心潮陡然波動,如狂風驟雨。
我突然發現,我對文清的感覺已經不是一般,絕不是我所想的只是普通朋友之情,心頭震動不已,一時接受不了。
內心頓時狂亂不止,又酸又澀又苦又悲的情緒,不斷的衝擊著我。
一曲奏完,白少傑還久久沉醉其中。
良久,他才悠悠回過神來,回味無窮又欽佩的說道,“清妹,你的琴藝果然不凡,此曲只應天下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啊…….”他的目光炙烈,裡面蘊涵的濃濃情意,任是瞎子,也看的出來。
“清妹?他們幾時,竟如此親密了。”我心頭又一陣酸楚。
白少傑突然站立起來,鞠躬敬道,“少傑不才,今日三生有幸,蒙得清妹妙曲演奏,如天籟之音。驚聞明日就是清妹生辰,少傑略備薄禮,聊表寸心,不成敬意。望請清妹務必賞臉笑納。”他本來就溫文爾雅,玉樹臨風,此番吐詞斯文,恭敬有禮,更顯得翩翩風流,卓而不凡。
他從懷裡遞出一支玉質如意,卻是晶瑩剔透,翠綠喜人。他像是懷揣已久,此番拿出,卻是俊臉微紅,忐忑不安。
文清微微一愣。見她輕輕啟口,“白少俠不必多禮。”她並沒有動,微微示意一眼身旁的丫鬟小翠,小翠連忙接過如意。
白少傑臉上一喜,眉開眼笑。
“承蒙白少俠費心了。恭敬不如從命,文清在此謝過了。”她緩緩站立起來,微微點頭萬福。她的神色平靜,仿若平常,更顯大方。
我的心彷彿一下被重錘錘過,沉悶不比。我看著那玉如意,卻正是皎潔冰清,正好相配文清的脫俗風姿。我伸手入懷,握緊了那枚金簪,頓時感覺它俗不可耐,矯揉造作,如同我一樣。
我還在一動不動站在門口發愣。
“陽賢弟,你回來了。”白少傑突然發現了我,大喜過望,呼喚一聲。
文清突然向我望來。我看到她的眼裡似有喜色,我以為眼花。
“白兄,好……文,文小姐,好。”我挪動著,訕訕的說道,望著他二人,心情複雜。
“你可總算回來了。我去告訴文莊主去。他叫我你一回來就通知他,他可一直擔心著你呢。哈哈。”白少傑心無城府的說道,一臉喜色。
他向我和文清作揖告別,竟匆匆離去,留下不知所措的我,尷尬的望著文清。
“陽公子別來無恙?”文清盈盈說道,目光清澈見底。
“我,我很好。”我像個笨拙的孩子,不知道該說著什麼好,臉上,有點發燙。
“這,這玉如意很漂亮。”我瞥到小翠懷裡的如意,一時情急,脫口而去。
“白公子確實很細心。”文清臉微微一紅,並不多解釋,她知道我看到了那一幕。
“那個,我…….”我猶豫著,該不該把懷裡的金簪拿出來。我真奇怪,見到文琳時我總能鎮靜自若,可見到文清,我卻總是緊張嘴拙,,彷彿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心裡還砰砰跳的厲害。
文清眼裡一絲疑惑,她直直地望著我。
“這是…….”我一時大膽,將金簪拿了出來,“這是送你的……琳兒告訴我,你的生日…….”我再也說不下去了,一時間著急萬分,卻又面紅耳赤。
旁邊的小翠撲哧一聲笑出聲來。我的臉,更熱了,我恨不得此刻找個地洞鑽進去,來逃避這難熬的尷尬。
文清並沒開口,她的眼睛明亮有神的看著我,我不敢再去看她的眼睛。
“陽公子出去幾天可是為了這金簪?”過了一會,她才緩緩開口道,盈盈雙眼注視著我。她冰雪聰明,此刻的眼神,我看不穿。
“文小姐,我…….”我大窘,彷彿心事全被她看穿。
“陽公子不必見外,喚我清兒就可以了。”她微微一笑道。
“清兒。”我情不自禁,喃喃自語道,咀嚼著這個名字,我喜歡這樣叫她的感覺。
文清俏臉微紅,卻是微暈彩霞,姿色絕美。她輕輕的接過我手裡的金簪。
她與我站的近了,伸手過來時,我聞到她秀髮清幽的芳香和女兒家淡淡的體香,恍若雷擊,心跳陡然加速,呼吸頓時困難,大腦中一片空白。
她發覺了我的異樣,身體微微一側,臉上紅暈更盛,又顯嬌羞,美豔不可方物。
“陽公子……”她輕輕喚道。
“你叫我陽吧,我喜歡聽。”我突然大著膽子說道,眼神灼熱,逼視著她的眼睛。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如此大膽起來,我忽然之間,很不喜歡我那個化名起來。我不是陽公子,我只是林慕陽。
話一出口,我才知道冒失。她並沒有言語,眼睛清亮的看著我,我自知唐突,忐忑不安的看著她。
“你送我金簪,我很歡喜。”我們無語凝視了片刻,她突然出聲,臉上雙頰酡紅,隨即眼神遊走,竟似不敢看我的眼睛。
我一下子欣喜若狂,咧嘴傻傻的笑了起來。
“她喜歡我送的金簪,她喜歡我送的金簪,”我心裡狂喜的大叫起來。“她只是叫小翠拿了白少傑的玉如意,卻是親手拿了我的金簪,難道,她也是喜歡我的麼?”我痴痴的想著,傻傻的笑著,一點也沒有方才那自怨自艾的痛楚。
我如靈魂出竅,歡喜的遊離在雲端。“死木頭,原來你又在這裡!”文琳的聲音突然傳來。
“姐姐,我向你借一下木頭可以嗎?”文琳對著文清一字一頓地說道,一指我,眼裡像是不滿。
文清一愣。她看看文琳,又看看我,彷彿明白了些什麼。她眼神微微一黯,又鎮定自若微笑地說道,“陽少俠本來就是你的朋友,怎麼說向我借了?”語氣像是平淡客氣,又像隔著距離。
“你和陽少俠慢慢談吧。”文清收拾起琴,和丫鬟小翠,又匆匆離開了,她手裡,緊緊握著那枚金簪,文琳,並沒有發現。
“喂。死木頭。你怎麼老和姐姐在花園裡?”文琳翹著嘴問我,似是不悅。
我還沉浸在狂喜之中,想著文清方才的話語,再是忍不住,“哈哈”一聲,大笑出來,竟是喜笑顏開,神采飛揚。我好久,都沒有如此開心過了。
“嗯……只是碰上了。碰上了。”我心神還在漂移,敷衍文琳答道。
文琳卻是不再說話,痴痴的望著我。她的眼裡,卻是含情脈脈,喜不自勝。
過了一會,她才望著我幽幽地說道,“木頭。有沒有人告訴你,你笑起來很好看……”紅霞撲面,甚是可愛。
“呵呵。你笑起來也很好看啊。”我此時心情大好,看什麼都順眼,隨口說道。
“你…….”她低下頭去,羞赧異常。
我此刻看天也覺得更藍了,樹也覺得更綠了,花也覺得更豔了。我怎麼以前就沒發覺,身邊的事物,都是如此的美麗呢。
“死木頭。竟也學會甜言蜜語了。”文琳回過神來,凝視著我,卻是欲怒還羞。
“哦,對了。爹叫我喚你過去。你幾日不見,他很想你呢。”文琳像想起什麼,對我說道,“真是奇怪,爹對你真好,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似的。你有什麼好的,整天扳著個臉一言不發,老里老氣的,怎麼大家都喜歡你呢…….”文琳猛然發現說漏了嘴,捂口不語,臉上又飛上紅霞。
我聽到文則揚,心裡一沉。
我感覺我離報仇,越來越遙遠了。
我笑意收斂起來,臉色變的沉重。腳步,有點沉澱。
文琳尚未發覺,她又樂滋滋的說道,“明日就是姐姐生日了。真好,剛過完爹的生日,又是姐姐的了。家裡又可以熱鬧了。可惜我的生日早過了。”她一抿嘴,又問道,“喂,木頭,你生日是哪一天啊?你都沒告訴我。”眼裡似充滿了期待。
“我的生日?”我仔細回想起來,我有好多年沒有過過生日了,還真不敢確定。“好象是十月初十。”我平靜地說道,好象是。
“什麼?你是十月初十?我也是十月初十呢?我們居然是同月同日生的!”文琳興奮起來,一把拽住我的胳膊,眼裡亮晶晶的,充滿了驚喜和笑意。
是嗎?我錯愕。這麼巧?我和文琳都是十月初十出生,只不過,我比她長上一歲而已。
“沒想到我居然和你是一天出生的。真是太好了。太好了。”文琳仍喜孜孜的說道。
“不就是個生日嗎,有什麼好激動的。兒生母苦,生日,其實就是母親的苦難日。”我淡淡的說道,不以為然。這是以前姐姐和我講的,母親,是世上最偉大的人。
沒想到文琳的神色竟黯淡起來,我有點吃驚。
“是。孩子的生日,就是母親的苦難日。”她竟有些哽咽,我一時手足無措,不知該怎麼去安慰她。
文琳像是在回憶往事,“姐姐說,我娘生我時難產,三天三夜都生不出來,痛苦不堪。後來,我終於生下來了,可娘,娘卻去了。娘自己本身精通醫術,卻救不了自己…….”她表情悽然起來,“其實,我的生日,就是我孃的忌日。”
我頓覺與她同命相憐。心酸往事不禁被勾起,我悲愴的一笑,“那我的生日呢,我的生日何嘗不是?”我一陣悲從中來,“我的生日,不僅是我孃親的忌日,也是我爹爹,我姐姐的忌日,我全家的忌日。我們一家,全在我生日那天死去。我一夜之間,就成了孤兒。要不是後來師傅收留了我,我,我怕是也早就死去了…….”我再也控制不住,眼淚湧出,一時悲慟不已,肝腸寸斷。
“你,”文琳不禁動容,她的眼淚,不斷的流出,竟是比我還要悲傷。
“木頭……”她輕輕撲在我的胸脯上,喃喃的說道,“你太苦了,你太苦了……”
我沒有再推開她。我輕撫著她的秀髮,心中無限悲涼,任我的眼淚,也肆虐的流了下來。
我和文琳相擁著,忘卻了她是仇人之女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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