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鑲嵌在白璧無瑕的皮肉上,扎眼又難看。
她捂住半邊臉,閉上了眼睛。
建業復又試探道:“出了這樣大的事,不時便會驚動廷尉和丞相府,臣去傳話吧,請相國入禁……”
還未待他說完,扶微便截斷了他的話,“不必。”
建業訕訕不敢多言,直到為少帝清洗傷口,敷上了藥,才把侍御都遣了出去。
“主公……”他猶豫再三,方戰戰兢兢道,“今日進幸的家人子,是粱太后跟前親信劉媼的侄孫女,主公可知道?”
扶微愣了下,本以為離上年採選有些時候了,韓嫣的出身還需重新查檔,沒想到居然和劉媼沾親帶故。太后跟前的人……換了旁人,或許牽連還少些,但那是劉媼啊,粱太后在母家時就倚重的傅母。看來這次,難免要累及太后了。
她心頭一片茫然,孰是孰非自己一時也分辨不清,只是喃喃自語著:“禁中警蹕懈怠,長此以往,朕要變成刀俎上的魚肉了。”
所以要大力提拔親信,侍中和中常侍,這兩樣加官不能閒置。她暗裡計較,什麼人才是信得及的,冷眼旁觀了十年,可靠的人確實有幾個……
回身到案前研墨,正要攤帛寫名冊,忽然聽見殿外有人呼丞相。往常知道他來,總壓不住滿懷喜悅,今時卻升起一絲厭惡來。經過一場殊死惡鬥,才知道這世上沒人保得住她,要想活命,只有靠她自己。
☆、第 21 章
作者有話要說:
門臼發出輕微的一點響動,不害搓著步子從外面進來,在簾幔的另一邊細聲回稟:“主公,燕丞相入禁中探望主公,在殿外等侯主公召見。”
扶微靜靜坐在燭火前,銅鏡鋥亮,眼角瞥得見臉上的傷痕。他一向輕慢她的長相,現在破了相,大約更不能入他的眼了吧!驚濤駭浪過後,人反倒懂得反思了,她記得阿翁在世時曾同她說過,下智者馭力,上智者馭心。對於丞相,她固然是喜歡的,但要徹根徹底地剖析,依舊還是御人之術佔了大部分。是人總有私心,她更需要一個堅實的膀臂,好讓她站在肩頭執掌乾坤。
對手太強無法擊倒,那就想辦法把他變成自己人……可是遺憾得很,這個人似乎不能收歸己用。剛才的事像烏雲裡翻滾的雷電,不停在她腦子裡迴旋,韓嫣是受誰指派?或許是陳王,或許是謝侯,也或者就是丞相。反正她遇襲,沒能依靠任何人。她執劍和刺客廝殺的時候,心裡盼的是他,然而該來的姍姍來遲,若不是有過去十年的積澱傍身,說不定這刻她已經過了奈何橋了。
她做皇帝,做得艱辛,外人看著熱鬧煊赫,自己的苦處只有自己知道。別的姑娘下棋繡花,她在校場上舞刀弄棒;別人拈花作賦,她正對著丞相批閱過的如山簡牘。
呵……多悲悽!還好她的心夠強壯,否則如何在這世上立足?
見還是不見?其實心裡一點都不想見。可是事情總要解決的,捂住了不是辦法。這次是光明正大的刺殺,下次呢,說不定就是往她的膳食裡下毒了。
她長長嘆息,“請丞相隔帳說話。”
不害道諾,卻行退出去,向候在簷下的丞相叉手,“主公有令,請君侯隔簾說話。”
丞相嘴角微沉,來前想過她會對他訴苦,甚至會藉機往他懷裡鑽,卻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態度。大約這次真的被嚇著了,剛才問建業,據說傷了面頰……他心裡還是有些著急的,然而她不願意面對,他也沒法。
他提袍進去,不害躬身執著青銅行燈為他照亮腳下的路,他走得急,袍角的螭紋織錦在燈影下幾欲騰飛。途徑前殿時路過那髹金抱柱,定睛看,粗壯的楠木上留下了深深的劍坑,柱基旁的金磚上,深色的印記還未乾,空氣裡充斥著淡而腐朽的血腥氣,一切都在昭示著先前發生的種種。
少帝力戰刺客的經過,他在來的路上聽人繪聲繪色地描述了。斬下對方右掌,將刺客釘於柱上,本以為是有些誇張的,但如今看來似乎不假。他額上溼津津起了一層汗,所幸刺客只是個女人,如果換成男人呢?如果再縝密些,動手不那麼倉促呢?
恐懼從心頭湯湯流過,一朝天子一朝臣,宰相的命運終究和帝王系在一起。真要換個人來執掌天下,從部署到實行要用盡多少謀劃,一點都不上算。
他抬眼往殿宇深處看,帳幄另一端,青銅羽人燈上燭火搖曳。朦朧的人影坐在案前,行止從容,彷彿沒有任何驚惶。他默然走近,長揖行禮,聽見簾內人平淡的語調:“又驚動相父了。”
他緊了緊對掖的雙手,“陛下是否安然無恙?”
她道:“我很好,勞相父掛懷。刺客已押往掖庭獄,還請相父和廷尉嚴加拷問,務必令她將幕後主使的人招供出來。”
這是自然的,不必她吩咐,他也知道怎麼辦。大殷開國六十餘年,暗湧從來不曾平息,但表面至少晏然。如今出了這麼重大的案子,想必一場腥風血雨在所難免。他也是出於安慰,和聲道:“陛下放心,臣會用盡一切手段,還陛下一個公道。”
簾內的人卻說不,“我是帝王,不需要公道,只需要結果。相父當還公道的是天下人,賊子意圖弒君,欲令社稷動盪,我怎能容他!韓嫣是案中關鍵,請相父從她身上著手,即便涉案者再親……也不可輕易放過。”
她所謂的涉案者,恐怕指的就是粱太后吧!當年先帝立她為太子,黃門將詔命送到合歡殿後,樓夫人當夜便被迫自盡了。子少母壯,將來少不得太后稱制,重用外戚,因此去母留子是歷朝不成文的規定。兒為君王母慘死,天下第一家就是如此。幼小的她最後被帶到長秋宮,認梁皇后為母。梁皇后倒是很喜愛她,但因她的身份特殊,先帝禁止皇后與她親近。梁後來看她時,只能隔著長長的一條直道,命小黃門給她送花,有時候是一朵雛菊,有時候是一束辣蓼。扶微小時候手臂上愛出疹子,辣蓼的葉子能治這毛病,對於缺失母愛的孩子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關愛了。她踮起腳,遠遠向梁皇后揮手,清脆的一聲“阿母”,複道那頭都能聽得見……
可惜年歲愈大,行得愈遠,漸漸她誰也不需要了,登基之後更是天威凜凜,不容小視。但在她的心裡,粱太后和她的生母無異,如今刺殺案牽扯到了永安宮,對她來說也是莫大的打擊。
丞相自顧自想完,眨了眨眼,忽然發現自己竟也開始試著理解她了。到底看著長大的孩子,扶植她曾花費他不少心血,加之她還叫過他阿叔,適時心疼一下,也是應當的。
這時深談粱太后,怕她心裡越發難受,暫且還是不說案子的好。
帳幔那邊飄飄忽忽,他努力想看清,可惜無果,“聽說陛下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