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被這般刁難後,蘭蝶開始學乖了。討巧地來到賢妃房前請安,卻見房裡空無一人,一名侍女不鹹不淡地說道:“蘭妃今兒來得不巧,賢妃娘娘的母親和妹妹來了,賢妃娘娘正陪著老夫人和姨小姐逛花園呢。”
蘭蝶失望地退了出來,路過花園的垂花門,隱隱地聽到一些聲響,竟是賢妃母女,蘭蝶唯恐此時現身驚擾了她們,便靜靜地躲在花陰中。
“姑娘如今飛上了枝頭做鳳凰,可比考取功名的男兒更耀門戶。”只見一名老婦人滿臉是討好諂媚的笑容。
“母親大人說的是哪裡的話,本是一家人說這話豈不生分。”賢妃說得客氣得體。
這哪裡是一對母女,就算是皇家規矩多,這裡並沒有外人。蘭蝶疑惑道。
“姑娘雖不是我親生的,可我待姑娘也不薄,姑娘在家時和你妹妹也極為要好。”那婦人絮絮叨叨地沒完沒了。
“母親要是有什麼話不妨直說吧。”賢妃彷彿察覺到什麼。
“既然姑娘這麼爽快,我也不遮遮掩掩了,這次來找姑娘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你妹妹的事。”
“哦,所為何事呀?”
“你看看,你妹妹今年都十六了,提親的人倒是不少,可就尋不著稱心如意的,姑娘如今站得高看得遠,倒是提攜提攜你妹妹吧。”
“是這樣啊,那我就幫著打聽打聽哪家的少爺人品好,又和妹妹般配。”
“姑娘,你妹妹並不是嫁不出去,只是想像姑娘一樣一朝選在君王側,長長久久地富貴才好。我也是想著姑娘身在王府,身邊連個說知心話的人都沒有,若是有個妹妹陪在身邊豈不比別人強些。”
賢妃聽了這番話不禁目瞪口呆,看了看身邊溫婉的妹妹,微擰了雙眉:“母親,這萬萬不可,像我們這樣的小家女兒本不該嫁到王府,我嫁過來是無奈何,而今斷不能託著妹妹來趟這趟渾水。”
那婦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姑娘說的這是什麼話,知道的說你嫌棄我們母女,不知道的還以為姑娘對王府有什麼怨言呢。”
“母親,我並無此意,我是真的為妹妹好。”
看著賢妃誠懇的模樣,那婦人又緩和了一點:“姑娘也不必多慮,我也囑咐過你妹妹,若是來了王府凡事聽姐姐的,萬萬不可違背姐姐一星半點兒。”
“母親,這事我還真做不了主,我雖身在王府,看著是光鮮體面,可是王府的漩渦有多深只有進來了才知道,我一身不自保,哪裡還能舉薦妹妹啊。”
“哼,姑娘這話說給誰聽,誰不知恭順王府是沒有正妃的,姑娘又是首席側妃,姑娘若開口要個服侍王爺的人,誰還敢不依。”
要王爺納個妾容易,可那是我妹妹啊,如果不能保證她周全我怎麼能讓她來這個見不得人的地方,王府的事我不能說,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賢妃秀眉緊鎖,在心裡哀嘆道,但面上依舊波瀾不驚地說道:“母親,不是不可以,我不答應自然是有我的道理。”
老婦人冷笑一聲:“如今姑娘做什麼是沒有道理的呢?就算沒道理也沒人敢不從,原是我錯了,不知天高地厚就求上了王妃。我們走。”老婦人一把拉起小女兒轉身就走。
賢妃看著她們遠去的背影神色憂傷,卻沒有阻攔。
賢妃站在花叢中哀傷無比,輕撫著片片花瓣輕聲說道:“花兒啊,這些話我能和誰說去,在王府這幾年,王爺與我倒是相敬如賓,敏妃對我禮數也周全,可是你卻不知這其中微妙的關係。王爺對我有幾分情也只有我和王爺自己清楚了,不過是因為我長得與田清雲有幾分相似,我也深知自己出身卑賤,在王府中不敢作威作福,萬事忍為上,王爺為此也說我想田清雲一樣清淨無爭。我很像王爺心愛的女子,可只是像而已,終究不是,我整日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唯恐說錯一句話走錯一步路,我整日琢磨田清雲是怎樣的人,我該怎樣才能讓王爺從我身上看到她的影子。敏妃雖說在排位上略次我一些,可她才是這王府真正的主母。雖說王爺不待見她,可以她的家世王爺也奈何不了她,表面上的禮節是盡到了,可私下裡我一直都要看她的眼色行事。名義上我王府的首席側妃,可比侍妾又強得了多少,外人面前還得強顏歡笑。”
賢妃眼中浮起了一層薄霧,將手中的花瓣片片灑落,凋零了一地。
原來即使高高在上的主事王妃也有這樣的不得已,也有這樣的哀傷,又是因為清雲嗎,真的的紅顏禍水嗎?
正這麼想著,迎頭就撞上了唐錦禮,連忙行了禮,只盼得他能低頭下望一眼。唐錦禮似乎心中有事,也不多言,略一點頭算是還禮,蘭蝶不甘地叫了一句:“王爺且請留步。”
唐錦禮停下匆忙的腳步,回過頭疑慮地看著她,蘭蝶鼓了鼓勇氣說道:“王爺這兩日為何不踏入婢妾房中一步,莫不是婢妾有什麼做的不周全?”
“蘭蝶,如今你也算是王府的人了,本王也就不跟你多言客氣了,王府的一些規矩你日後回懂的,況且,本王也一早跟你說清楚了,能給提供的也只是片瓦安身,如果你要的再多,恕本王無能為力了。”唐錦禮似乎急於他事,說完便匆匆走了。
蘭蝶還想說什麼的,但唐錦禮跟本不給她機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越走越遠的背影。
還沒來得及獨自感傷,就聽得身後一陣尖銳的笑聲,半是得意半是嘲諷:“離寢室那麼近,怎的就不請王爺進去呢,話都不多說兩句,可惜啊,可惜了。”
蘭蝶見是敏妃也不敢多言,只是垂首恭恭敬敬地站著,敏妃甚是得意:“你當王爺急著去幹什麼?要不跟著去看看?”
蘭蝶惶恐地搖搖頭:“婢妾不敢。”
敏妃抿嘴一笑:“我可不是逼你,我是在好意提醒你,你一心維護的柳家夫人田氏清雲這會兒正在前堂候著王爺呢,前兒個我也說了,田清雲說王爺的舊情人,素日王爺也不入她的眼,你卻是不知,自打你過門後她日日來這王府裡,王爺一直不垂幸你估計也有她的幾分功勞了,我看啊,她假清高也夠了,必是見往日在她手下搖尾乞憐的你如今這等尊貴了心有不甘罷,指不定在王爺面前吹吹耳邊風,她的一句話可比你磨破嘴皮子都管用。”
敏妃見蘭蝶似信非信,也不多言,撇嘴一笑:“你若不信,就當我沒說了,只別事到臨頭怪我這做姐姐的不為你做主了。”
蘭蝶眼見著敏妃也曼妙的身姿搖曳般地飄走,心裡有些不甘,又有些不願接受,好奇之下,偷偷追著唐錦禮的步伐跟了出去。
遠遠地瞧見了清雲清秀的身影,楚楚地站在唐錦禮面前,似乎在交談什麼,雖看不真切,卻能看出唐錦禮的姿態放的很低,不是禮節性的恭謙,而是蘭蝶從未見過的親和,他從未好好正視過身邊的女子。
一剎那間,各種難言的滋味都湧上了心頭,原以為身在王府就能平視田清雲了,誰知她永遠都是自己企及不了的高度,她不屑的卻是自己得不到的。
清雲一個側目正好觸及蘭蝶藏滿情緒的目光,蘭蝶剛想躲,唐錦禮已經順著清雲的目光掃視過來了,見蘭蝶一副心虛膽怯的樣子未免在清雲面前失了大家風範。
清雲含笑招招手,示意蘭蝶過來,蘭蝶亦是在賭氣,想著而今不比以前,哪裡還有看清雲的臉色,索性一扭頭轉身就走。還未轉過身去,就聽見一個威嚴的聲音傳來:“過來,柳夫人喚你過來呢,怎麼這麼沒規矩。”
蘭蝶不情願地步步蹭了過去,清雲伸手去理蘭蝶鬢角垂下的那縷髮絲,蘭蝶頭一偏躲了過去,清雲略帶尷尬地垂下了手,笑笑:“蝶兒看著倒是清減了許多,王府再好終究也比不上自己的家呀,且隨我回去吧。”
蘭蝶愕然地看著唐錦禮和清雲,一副不知所云的模樣,唐錦禮點點頭道:“方才柳夫人對我說了,想接姑娘回柳府,前兒姑娘怕柳府不能見容於你,便擅作主張留你在王府,今柳家主母親自來接,再沒有強留姑娘的道理,且請與柳夫人回去吧。”
原來清雲到底是見不得自己過得好,有今天來王府要人的,早幹什麼去了,蘭蝶氣性也上來了:“要我走便走,要我回便回,你把我當什麼人了,我雖不是王府的正經王妃,可也是去柳府下過聘的,你們收下聘禮了還有來要人的道理?我一個清白女兒哪裡經得住你們這樣娶來送去,如今真要逼我,索性一頭撞死了,落跟兩廂清淨。”
“放肆。”唐錦禮面色驟然冷了下來,似要動怒,卻嚇著了田清雲,連忙拉著蘭蝶的手柔聲撫慰:“蝶兒別說傻話,你若不願意我也不強求,只要你過得好,在哪都一樣的。”
蘭蝶賭氣甩開她的手,一行哭一行跑了。
唐錦禮歉然地看著清雲:“清雲別急,我自會讓她跟你回去的。”
清雲淡淡地搖搖頭:“王府當真是個好地方啊,來了都不願意走。蝶兒不願意就別勉強了,人生在世不過也就幾十年,哪裡都是活給別人看的,她有她的想法,只願王爺多多庇護蝶兒,她是我唯一…唯一的妹妹。”
“清雲果真賢良,只是蘭蝶是夫家妹妹,說句直白的,不過是柳府一房妾罷了,何以如此上心?”唐錦禮不解。
“上心就是上心了,哪裡有那麼多門第關係可解釋的。”清雲淡淡地答道。
“是啊,上心就是上心了,哪怕你嫁作他人婦。”唐錦禮脫口而出。
清雲一怔,卻也不似以往那般厲色阻止,唐錦禮正視著她,鄭重地問道:“清雲,你告訴我,你真的愛柳家的掌櫃?你真的心甘情願嫁給他的,你若默認了不是我就帶你離開苦海。”
“王爺想納我入府?”清雲抬眼問道。
“不是納,是娶,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只要你點頭。”
唐錦禮鼓足勇氣說了這番話,同時也在等待清雲義正詞嚴的拒絕與訓斥,可清雲卻並不言語,微微垂頭似乎是在思量什麼,最後一語不發平靜地走出了王府。
晚省時分,蘭蝶勉強打起笑臉去了賢妃的園中,時候尚早,賢妃尚未從王太妃那邊晚省回來,院子裡的妾侍們喳喳地議論著什麼,蘭蝶不甚關心,可總有幾個讓她不得不關注的話題鑽進耳朵來。
“我倒是聽說這王府要有正妃了。”
“是誰啊?哪裡就突然有了這麼一說了。”
蘭蝶突然被撞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回過神來,一陣刺耳的嬌音就響了起來:“還不是城東柳家的夫人哪。”
眾人一陣唏噓:“柳家夫人,都嫁人了還來王府做正妃。”
“那有什麼不能的,柳家的妾不也來王府做妾了?”
眾人又是一陣嬉笑,蘭蝶臉色紅一陣白一陣,又聽了這個訊息愈發難過,想辯論幾句,耳邊卻驟然安靜了,再一看,卻是賢妃回來了。
“今日天熱,妹妹們閒來多多料理自己的事務是正經,強過在此嚼一些捕風捉影的舌頭,沒得不招惹是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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