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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風短篇集 淺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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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蘇(原載於電子雜誌《耽美言志》第七期)

小狐狸來了新鄰居。是個安靜的男子,站在籬笆裡澆花的時候總是帶著淡淡是微笑,會用手把水均勻的灑在每朵花和葉子上。

小狐狸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他從哪裡來。青丘是狐的故鄉,這裡雖是青丘,卻是青丘的邊緣,原本只有它一隻狐狸住在這裡,現在卻多了一個人。小狐狸躲在灌木叢裡眼睛滴溜溜地看他澆花,他沒有看見小狐狸,澆完花提著木桶進屋。他種了許多花,紫藤、木樨、夕顏、繡團和結著青色小果子的不知名植物。每一朵都開得很旺盛,比開在小河邊的都旺盛。小狐狸走近用爪子扒拉從籬笆的空隙裡露出了的青色果子,忽然那人又出來,小狐狸嚇得“嗖”一聲躥進草叢裡。

小狐狸有了新樂趣,躲在草叢裡偷看他的新鄰居。他每天早上都會提著木桶去小溪邊取水,有時候會從溪邊帶一些新的花草種在院子裡。傍晚的時候會澆花,然後躺在院子裡的搖椅裡看落日,有時候不知不覺就睡著了,夜露降臨,披在肩膀上的衣服掉在地上,睡夢中的男子不自覺的瑟縮瞭然後喊出一個人的名字,“鼎天,冷。”空蕩蕩的周圍只有花草,沒有人來給他迴應,直到凍醒,他搖搖頭笑一笑,從椅子裡起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的衣服開始把院子裡的花搬回屋裡,第二天再搬出來,週而復始。

籬笆裡的紅果漸漸褪去了青色,小狐狸漸漸記住了一個名字——鼎天。

鼎天,水。

鼎天,快看!

鼎天……

……鼎天。

小紅果愈加紅豔誘人,淡淡的果香飄入灌木叢中。

那日傍晚忽然落起了雨,小狐狸去湖邊覓食之後懶懶躲在灌木叢中睡覺,被驚雷驚醒,遠遠看到男子拿著傘匆匆從木屋裡出來,把院子裡的花一盆盆往屋子裡搬,紅果也很快被搬了進去,大雨打落的幾顆鮮紅的小果子滾進泥水裡,又被雨水沖刷得晶瑩,小狐狸探出頭,伸出爪子去撓,忽然被一個聲音驚得迅速縮了回去,“狐狸?!”他的聲音顯得略有些驚訝,第一次知道自己還有個狐狸鄰居,宛爾便釋然,這裡是青丘,有狐,是自然的。小狐狸在躲在灌木叢深處只露出一雙眼睛警覺的看著越走越近的男子,近看,他長的比它遠遠看到的還要好看,眉目安詳、溫婉,帶著溫柔的笑意,他把手中的傘輕輕放在灌木叢前,又輕輕一笑:“還是雪狐呢,我第一次見到這麼漂亮的雪狐,”從懷中掏出兩顆鮮紅欲滴的紅果放在傘下沒有被雨水打溼的地方,“小狐狸,我叫淺蘇。”

然後他轉身回去繼續搬花,雨水很快將他的白衣打溼,身體的輪廓從白衣下顯現,比想象中更加瘦弱。

雨水來的快,去的也快,太陽再次探出頭,樹葉上雨水滴答滴在傘上,又滑落在草葉上,小狐狸探出一隻爪子,才慢慢從灌木叢中走出來,走到傘下,嗅了嗅傘下沒有被雨水打溼的紅果,用爪子撥一下,然後試探著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舔一下……

此後同一個地方每天都會出現兩三顆同樣的紅果。持續了許久。

有一天小屋外出現了一個人。

紫薇花有百日的花期,算是開得長久的花,可終究也會有凋謝的時候。

那個人一身黑衣,銀髮,負手站在紫薇花下,渾身散發出的無形的壓力幾乎可以讓所有的狐族瞬間生出跪拜之感,小狐狸瑟縮在灌木從中不敢出來,淺蘇提著木桶從溪邊回來,那人驀然闖進他的視線裡,瞬間愣住,良久,把木桶放下,偏頭微微一笑:“你來了,鼎天。”

黑衣男子唇抿得緊緊的,他開口,“滾出青丘。”

眼中閃過一抹受傷的神色,輕聲問:“為什麼?”

“青丘神域,豈是你一個凡人能踏足的?”男子冷哼一聲,眼中滿滿的傲慢與不屑。

“你不是曾說過,青丘境內,不管何地,我可任遊的嗎?”淺蘇低著頭問。可鼎天依舊聽到了,往前走一步,來到淺蘇身邊,俯視著淺蘇:“那是從前,那個時候,我還愛你。”

“那現在呢?”他沒有依舊抬頭,一陣風來,細碎的紫薇花從他的飛舞的墨色髮絲旁飄過,他的聲音淹沒在風中。

“你說呢?你只是個卑微的凡人,而我是青丘狐王!”他的聲音平板無波沒有一絲暖意,像今天的風。可這明明是初秋,風已經大得連眼睛都睜不開了。今年的冬天會很冷。

“我會離開的。”淺蘇淡淡說。

“你最好早些滾出去,否則,若是死在青丘,沒有人收屍,髒了我的地方。”鼎天雙手負在身後從他身邊走過看都不看他一眼。

衣袖擦過的風裡留住了他的味道。漸漸淡去,走遠,只留下淺蘇和殘敗飄落的紫薇花。

走過灌木叢旁的時候鼎天忽然停住,“五百年的雪狐?”鼎天意外的看了小狐狸一眼,屬於種族間王者的壓迫力使小狐狸在灌木叢裡瑟縮著口中發出嗚嗚的聲音。鼎天蹲下來似乎要撫摸小狐狸,小狐狸想要逃卻連爪子都抬不起只好嗚嗚閉上眼睛。可是良久鼎天的手也沒有落在它的頭上,它疑惑的睜開眼睛,發現那個冷酷的黑衣男子迅速拿起一粒小紅果小心翼翼的放進了懷裡,眼角的視線瞟了淺蘇一眼,淺蘇背對著他,呆立在起風的紫薇花裡沒有發現他這細微的動作。小狐狸仍疑惑的看著他,黑衣的狐王冷冷一眼掃過去似警告一般,小狐狸的血液都幾乎要凍結了,良久狐族的王者開口,聲音宛若嘆息:“你很快要化形了。”化形之後便是……歷劫。

小狐狸不懂,它只是嗚嗚發抖。

黑影站起來慢慢走遠,小狐狸依舊無法從驚懼中平復,身體顫抖個不停,忽然有一隻手把它抱起,雪白的皮毛融進他的白衣中。淺蘇抱著小狐狸坐進院子裡的搖椅中輕輕搖晃著。

“專門跑這麼遠來就是為了叫我滾,他裝的一點都不像,你說是不是,小狐狸?”

小狐狸不知道是不是,它眯著眼睛,顫抖慢慢停住,他的手指很柔,他的懷抱很暖。從未有過的溫暖。

淺蘇依舊每日取水澆花,躺在搖椅看落日,定時在小狐狸的灌木叢前放紅果。小狐狸依舊遠遠的看他,一切都從前一模一樣,似乎那個人從沒來過,似乎他從沒說出“我會離開的”那句話。只是他再也沒有不經意叫出那個名字。不知是不是錯覺,小狐狸覺得那件白衣穿在他身上似乎越來越寬大。

那個人說的話很快實現,小狐狸的身體慢慢起了變化,某一日它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眼前出現的不再是雪白的爪子,而是和淺蘇一樣的人手,清澈的河水倒影出他白衣墨髮的樣子,和淺蘇一樣了呢。小狐狸不知道什麼是開心,他只是第一時間跑到了淺蘇的小屋前,可是小屋的門緊閉,院子裡的花,慘破凋謝了許多。小狐狸蹲在那片灌木叢中等了三天,依舊沒有人微笑著拿出幾粒紅果擺在灌木叢前。

猶豫了許久,小狐狸怯怯的走出灌木叢,走近小屋。搖椅還擺在院子裡,上面搭著淺蘇的長袍。幾片殘葉落在上面。

小狐狸推開木門。

——吱呀一聲,光亮照進了久違的黑暗。那個人躺在床上,面色蒼白的像一張紙。小狐狸的心忽然像被自己的爪子狠狠的抓了把,他不知道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感情,如同拼命想要留住的東西在慢慢失去。淺蘇微微睜開眼睛。“你是?你是小狐狸嗎?”

小狐狸點點頭,淺蘇吃力地笑:“你果然是我見過最漂亮的雪狐。”

“你要死了嗎?”小狐狸生澀的開口。

淺蘇一愣隨即還是微笑:“凡人的身體原本就無法呆在神界,我逗留得太久,更何況,我答應過他,會離開。”

“凡人所說的離開就是死嗎?”小狐狸一知半解。

淺蘇微笑著看小狐狸,久久才開口“這是我能做到的,離開他唯一的方法。”

小狐狸不懂,歪著頭看著他。淺蘇的眼神飄向遠方,越來越遼遠,最後他緩緩闔上眼睛:“小狐狸,你只需記得,情愛,是這世間最美好、最心甘情願的事。不管是一天,一月,一年,一生或者生生世世,或者朝生暮死,只要遇見過,相愛過,便永不後悔……”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直至聽不見。

淺蘇的手無力的垂落,是很輕的聲音,在小狐狸聽來卻像是天石砸落的巨大轟隆。他眨了一下眼睛。有一滴露珠從他的睫毛上滾落,他下意識摸了一下臉,茫然看著手心裡的東西。原來這就是凡人所說的離開,原來離開是會痛的……

忽然有一個人從小狐狸身後走出來,一身黑衣,銀髮。

他走到淺蘇床邊靜靜的看著淺蘇,“我就知道騙不過你,你總是有法子吃定我。既然你賴著不走,我只好來親自送你走了。”他單手穿過淺蘇的雙膝將淺蘇抱起,動作輕柔地如同護著易碎的寶物,一步一步越過小狐狸。

露珠接二連三從小狐狸濃密的睫毛間滾落,小狐狸不知所措的抹著臉。

“小狐狸。”鼎天停了一下腳步。小狐狸茫然抬頭“你記住,喜怒哀樂貪嗔痴念,世間萬般情種,狐族一樣都碰不得,尤其情愛,更是這世間最苦痛煎熬的事,便是五雷轟頂、紅蓮煉火也不及其萬分之一,你若不想再如此心痛,便要務必慎戒!”

同一個“情愛”二字卻是兩種完全不同的答案,小狐狸的眼神越來越疑惑。

狐王的身影慢慢走遠,白衣與黑衣衣角糾纏成一幅畫面。

紫薇花開了一年年,又一年年凋謝。

小狐狸已經能將花養得十分茂盛,唯獨那一株紅果,自淺蘇的離開便再也沒有結過果,此後又過了許多年,傍晚,小狐狸將水均勻的灑在每一片花葉上,忽然發現,那株紅果打了一個極小的骨朵。

一個背劍的年輕男子站在籬笆外,“在下路過貴寶地,不知可否討口水喝。”

“喂,你為何一個人住在這裡,不寂寞嗎?我叫夏瀾,你叫什麼名字?”

“我?……我叫……淺蘇。”小狐狸遙望著遠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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