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外面逛了一圈，其實也沒走太遠，只是在附近的商業街裡到處看看而已。臨近年關，商店的櫥窗裡都擺滿了各式各樣精緻的小禮物和用品，小禾以前很少出門，就算是過年也喜歡一個人呆在房間裡。這次和賀擎他們一起出來逛街，看著街道上熙來攘往的人群和熱鬧的街市，小禾的臉上一直帶著大大的笑意，看到什麼新奇好玩的東西還會發出小小的感嘆聲。

說是逛街，其實也就是小禾在前面到處看，子非和賀擎跟在後面，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你準備什麼時候說？”

“過幾天吧，現在沒有契機。”

“想好怎麼說了嗎？”

“說實話，沒有，有點理不出頭緒的感覺……”賀擎呼了口氣，看著眼前繚繞的白色霧氣，眼神直直地看著前面那個身影，嘴角不自覺的彎起一抹弧度，一定會說出來的，因為這也是小禾所希望的吧。

“賀大哥子非表哥來看來看！”前面的小禾忽然興高采烈地招呼兩個人來看什麼東西，子非湊過去一看，是櫥窗裡擺著的一對水晶小玩偶，兩隻小熊的造型，一隻黑色的，稍微大一點，一隻白色的，稍微小一點，兩隻小熊抱在一起，上面印著不明顯的雪花圖案，在櫥窗燈光的映照折射出絢麗的模樣，很漂亮。小禾看著櫥窗裡的東西，一旁的售貨員看到了很是熱情的迎上來，對小禾介紹這對玩偶，順便把美少年看了個夠。

水晶玩偶標價是780，對小禾來說實在是太貴了，不然他真的想買下來，因為這兩隻小熊很像他和賀大哥啊，小禾戀戀不捨的看了一眼就準備走了，反正買不起，確卻聽到子非的聲音，

“幫我包起來吧，我買了。”

“子非表哥？”小禾疑惑地看向子非，子非表哥也看上這個了嗎？

“小禾這麼喜歡，表哥就買下來送給你好了，哦不對，送給你們倆好了。”笑著的眼角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

“就當是賀禮。”

“什麼賀禮？”

“咳咳，問你家賀大哥。”子非瞟了一眼賀擎，賀擎無奈地看了看子非，以前怎麼沒發現看起來穩重成熟的子非也是喜歡逗人的。

“小禾還不謝謝子非表哥。”賀擎轉移話題。

“哦，謝謝子非表哥，我好喜歡！”被成功移走注意力的小禾綻開一個大大的笑臉，閃的一旁的售貨員都快暈掉了。

隨便逛了一會兒，也沒什麼要買的，於是就準備回家了。小禾抱著那個包裝精美的紙盒不撒手，決定回學校之後就把這個放在賀大哥家裡的床頭，這樣每天睡覺之前醒過來之後都能看到了。小禾美滋滋地打算著，到家了就把盒子收了起來，一副藏寶貝的樣子。季爺爺看到了好奇地問了句是什麼，小禾笑嘻嘻地回答說是子非表哥送的禮物，可漂亮了。

季爺爺帶著慈祥的微笑，

“那能不能給爺爺看看啊？”

“那不行，不能拆開的，拆開就不好看了。”

“不是表哥送給你的嘛，怎麼就不能拆開啦？”

“不是的哦，是送給我和賀大哥兩個人的，是吧子非表哥。”說著看向子非。後者模模糊糊地嗯了一聲，在心裡暗歎好險，還好在外面沒說明白，否則小禾這個單純的小笨東西絕對會說漏嘴。

“什麼東西是送給你和小賀的啊？”李紅從廚房裡出來，笑著問了一句。

“是兩隻小熊的小玩偶，一隻黑的一隻白的，很漂亮哦。”小禾跟媽媽獻寶似的描述道。

“是不是一個是小男生一個是小女生啊？”季爺爺開玩笑地補了一句，話剛說完就隱隱覺得有點不對勁，然後就哈哈一笑帶過去，心說自己真是老糊塗了，又不是什麼小情侶，怎麼會是一男1.女呢。這時候卻聽小禾說了句，

“為什麼要是一個男生一個女生啊，兩個男生不行嗎？就像我和賀大哥那樣啊。”

客廳裡有一瞬間的沉默。

子非笑著摸摸小禾的頭，用很是輕鬆的語氣說道，

“小禾小笨蛋。”然後輕笑出聲。

季爺爺也是先一愣，然後也笑出來，拍拍自己的腦門頂，心說自己還真是老糊塗了不成。子非看到季爺爺也笑起來，小心翼翼地呼了口氣，再看看賀擎，也是一副故作鎮定的樣子。要是小禾這個小笨蛋剛才在說白一點，估計就該熱鬧了。

李紅拿著毛巾擦手，什麼都沒說，只是看了看子非又看了看賀擎，最後視線落到小禾身上，小禾被子非摟著肩膀，明顯不滿剛才子非喊他小笨蛋，正睜著大眼睛向子非抗議。李紅忽然微笑著看向賀擎，

“小賀啊，會包餃子麼？”

賀擎被李紅問的一愣，他剛才差點以為就要這麼坦白了，現在突然問他會不會包餃子，愣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

“沒什麼忌口的吧，我準備包點餃子，一個人包不過來，你能不能來幫把手？”

賀擎幾乎是脫口而出的沒問題，大概是受剛才的氣氛影響，又或者是自己的心理情緒有些不安而已，賀擎覺得現在自己的神經似乎有點繃得緊緊的。

聽到李紅要包餃子，小禾舉手示意他也要幫忙，李紅笑著掐了一下小禾的鼻尖，臉上帶了點好笑的神色，

“你啊，別給媽媽幫倒忙就好了。”

顯然小禾對李紅的反應很不滿意，嘟著嘴抗議說媽媽小瞧他，還把幾年前的舊賬翻出來，說自己以前也幫奶奶包過餃子，雖然包的不大好看，但是最起碼比爺爺包的好。被抖了糗事的季爺爺咳嗽了幾聲，暗道小孫子在客人面前也不知道給爺爺留點面子。這麼一笑一鬧，賀擎心底的不安總算是壓了下去。

李紅笑著摸摸自家兒子的腦袋，然後看了看子非，

“那這樣吧，小禾和子非表哥去買點醋和調料回來好不好？”

“那我要吃蝦仁雞蛋餡的餃子。”

“就你是個小饞貓。”說著拿了錢塞到小禾手裡，又轉向子非，

“子非啊，麻煩你和小禾跑一趟了啊。”

“沒事，正好也沒事做。”子非露出一個笑來，眼神瞟向站在一旁的賀擎，小禾的媽媽這麼明顯地把自己和小禾支開，又單獨找了賀擎，估計要跟賀擎問個明白了吧。還以為最起碼也會等到過年後，沒想到這麼快。子非在心裡默默地想，看了眼賀擎，估摸著賀擎也知道小禾媽媽的意思了，不過臉上也沒有什麼緊張的神色，也對，反正早晚是要說的，早點說白了，早點把心理負擔卸下來也算是好事。

小禾和子非出了門，賀擎跟在李紅後面進了廚房。廚房的面積不是很大，兩個人站在裡面就沒什麼轉身的空間了。一旁的櫃子上放著餃子皮和和好的餡，還有一碗清水。

李紅拿了垛餃子皮遞給賀擎，把餡放在兩個人中間，就並肩站著，兩個人低著頭包餃子，也沒說話，不大的廚房裡很安靜，能聽到客廳裡季爺爺看電視的聲音，氣氛有點尷尬。

李紅放下一個包好的餃子，張了張嘴，還是開了口。

“那個，小賀啊。”

“阿姨，什麼事？”已經做好心理準備的賀擎看李紅終於開口，倒沒有原先他預想的緊張，反而有種終於要說出來的感覺，很奇怪，但是就是莫名地輕鬆了些。

“小禾在學校的時候，多虧你照顧他了。他是家裡的寶貝疙瘩，家裡的長輩都把他寵的跟什麼似的，什麼都不會，就是個性子單純的小笨蛋……”說起小禾的時候，李紅的臉上一直帶著淺淺的笑意，賀擎是孤兒，沒有體會過多少母愛親情，現在看到李紅，就覺得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在說，這就是母親吧……

然後又聽李紅問了句，語氣有些小心翼翼。

“小賀你有喜歡的女孩子了嗎？”

賀擎聽到李紅這麼問，嘴角彎了一下，

“有的。”

李紅頓了一下，剛想問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聽到賀擎補上了一句，

“不過他不是女孩子，是個男孩子。”

李紅的呼吸滯了一下，手裡的動作也停住了。她不是多麼食古不化的人，她對同性戀人並沒有什麼偏見。之前也聽季奶奶偶爾提起過一次，說是小禾那個在美國的小叔叔，叫裘少峻的，就是個喜歡男人的。當時李紅也只是驚訝了一下，沒什麼反應，畢竟那時候她覺得喜歡什麼人是別人的事，跟她實在是沒什麼關係。可是現在不一樣，那個人不是別人，是她最寶貝的孩子。就算之前她想的再開，臨到最後的時候，還是會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這邊李紅怔怔地不說話，賀擎放下手裡的餃子皮，輕輕嘆了口氣，轉過身看向李紅，臉上的神色是少有的嚴肅。

“阿姨，您就跟我直說了吧，您肯定是知道了的，對嗎？”

李紅是想過把這件事問清楚，但是她沒想到賀擎會回答地這麼主動，她有些愣怔，感覺好像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感覺。站了一會兒才慢慢地側過身子看向賀擎，輕聲開口，

“你，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小禾的？”

這麼問已經算是夠明白了。

李紅沒有問小禾是什麼時候喜歡上賀擎的。真要說起來，可能最早的時候，小禾玩遊戲，在遊戲裡遇到賀擎，那時候李紅經常能聽到小禾提起一個叫賀大哥的人，每次小禾下了遊戲，總會興致勃勃地說在遊戲裡賀大哥怎麼樣怎麼樣……

全是關於賀大哥的。李紅那時候覺得小禾對於賀擎，只是單純的像是對大哥哥的那種崇拜。小禾很少和外人接觸，在遊戲裡碰到一個對他很好的人，自然是一點一滴都記到心裡。就算是到了後來，小禾去了大學，在遇到賀擎，李紅任然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的地方，自己不清楚是什麼時候，小禾對賀擎的感情變成現在這樣的，又或許是最開始的時候就是，只是沒有人察覺罷了——包括小禾自己。

現在看著面前這個可以稱得上是非常優秀的年輕人，李紅腦子很亂。她很喜歡這個叫賀擎的年輕人，性格好，又年輕肯上進，如果小禾是個女孩子，李紅肯定是很開心很滿意的。

可惜小禾是個男孩子。

“我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喜歡上小禾的，也許最開始的時候小禾對我就是個特別的存在吧，只是我不知道罷了。我第一次在遊戲裡碰到小禾，就覺得他很乾淨，和他呆在一起覺得很舒服。到後來見到一點一點的積累下來，就已經放不下了。”賀擎說的很慢，微微側著頭好像在回憶和小禾的過去，臉上的表情卻是裝不出來的輕鬆和暖意。

“阿姨，您知道我的來意，我這次來，也是想和您坦白的，因為小禾想讓您知道，您也許會反對會生氣，我只是想告訴您，我對小禾是真心的，我會好好照顧他，我會讓他每天都過得很開心，然後健健康康的。別的承諾我現在不敢給，但是我說的這幾個我保證會做到。”

李紅聽著聽著驀地就紅了眼眶。手緊緊地攥著圍裙的一角，嘴唇輕輕地顫抖著，似乎是用了很大的力氣才剋制住自己的情緒。

一陣沉默，李紅抬手擦了擦眼角，

“你們知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如果小禾是個女孩子該多好，我是他媽媽，你知不知道我多擔心他以後會過的不好，會被別人說三道四，會被欺負，會哭……”說到這裡的時候聲音已經哽咽的說不下去。賀擎拿了抽紙遞給李紅，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看著李紅擦掉眼淚，他雖然有很多話，可是卻不知道該怎麼說，一直口才很好的他，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口拙，只能一遍一遍地說“我會好好對小禾的”。

李紅收拾好情緒，擰了下鼻子，開口說話的聲音帶了濃重的鼻音。

“你是真心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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