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車時候，一切如常。只念知走動略有不穩，六合從旁扶住，唇角上揚。

才一進門，方素屯就衝將上來，將兩人臉色過了一遍，安下心來，“這回可願意共商大計了吧。等死我了，裡面可還有客人等著呢。”

一個黃杉青年隨意坐著，神情散漫，見了六合招了招手，“好久不見。”

六合難得露出驚詫同欣喜來，“是你？這可真是難得。”

青年道，“難得什麼啊難得，我可是有大事要跟你說。”

“也好，”六合點頭，轉身安撫念知，“你先去休息，這人我隨後再同你引見。”

念知也真是累到了，對青年笑笑算作招呼，自行去了。

方素屯本也要離去，那青年卻攔住，“你也聽聽。”

六合揚眉，旋即頷首，方素屯這才也坐下了，只是一臉不明就裡。

六合指著雙方介紹，“這是揚羽，算是我多年好友。這是方素屯。”

“你身上另一半血，是哪家的精怪？”揚羽忽然問道，方素屯懶洋洋的面色陡然轉厲，雙目目光如電，“不知這關閣下何事？”

此乃他最重大的秘密，怎麼會被一個素未謀面的人一語道破！一時之間，方素屯警惕大作。

揚羽冷哼一聲，身形更加軟癱，幾乎沒骨頭了一般攤在椅上，越發顯出他的不屑來，“關我屁事。”

他扭頭對六合，神色一正，“你可知道刈麥人？”

刈麥人？

“李家上下管理的農戶少說也有幾百戶，哪個到了收穫時分不是割麥人，就不知你所問為誰。”方素屯插話。

揚羽理也不理，“這也是我前些時候從別的人那邊聽來的。據說北方出了個神秘人物，自北向南而行。這人所經過的地方，地脈靈氣亦是大為更改，原來清靈濃郁的忽然之間變得混濁，原本混亂不堪的反倒成了靈氣匯聚之地，著實奇怪。可怕的卻是，其人所經之處，妖靈精怪千百，無一不是神魂俱散，灰飛煙滅。”

話音驟停，末尾八字卻是餘音繞耳，震人心魄。

群妖盡散，便如割麥而過。因而得名，刈麥人麼？

六合沉吟，揚羽多年不曾同他見面，如今親自上門來說，定然干係重大不是笑言，“哪家的小輩這麼不知道分寸？”

這世上修仙煉道者眾多，精怪妖靈也是數不甚數。然而千百年來雖不見得毫無干戈，但少說也是相安無事。

那些修煉者多半沉醉於問鼎仙路，只要精怪行事不至於太過令人髮指，向來是不加理會的。至於那些成了氣候已久的大妖怪，仙道者們也不想多加招惹。

彼此守著界限不越雷池一步，正是雙方不宣之於口的約定。

揚羽搖頭，“倘若是哪家的小輩，這事倒也還好解決。”

“自成氣候？”

“恐怕是的。”揚羽道，“最為頭疼的是，沒人知道這刈麥人究竟想要做什麼。若說是一心除妖，又何必更改地氣靈脈？要知道修仙煉道者最為忌諱的，就是靈氣流向的更改，萬一修煉時候忽然被來這麼一招，走火入魔還是小事，弄得不好就是功體盡喪。沒有哪個除妖者會做這些事。也不是沒有得了訊息的精怪前去同這刈麥人談判的。”

“怎麼說？”

“莫說是談判了，連線近刈麥人身邊都恨困難。直到現今，無人知曉刈麥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更加不知道這人一路自北向南除妖改氣，究竟意欲為何。”揚羽看了方素屯一眼，“這人一路行來，就是連那些半妖或者血脈裡面尚且流著微薄妖血的人，也無一倖免。”

三人無人開口，沉重的氣氛壓抑得方素屯幾乎喘不過氣來。

“怎麼會呢？”方素屯自己訕訕笑了兩聲，“刈麥人再過分，也總不至於這般……”這般趕盡殺絕吧？

揚羽坐正了，對六合再認真不過的道，“事到如今，你也該猜到了。刈麥人南下路線裡，登川正在其中。你若真不信，找些別的訊息靈通點的精怪打聽打聽就知道我是不是在唬你。多年交情在，不同你說一聲我過意不去。聽我的，將你本體趕緊的搬往別處去，或者尚且還能避過這一劫。前車之鑑尚在，你多多考慮一番。”

六合點頭，心裡說不熱切是假的。他跟揚羽，也就早年一同修煉時候在一處。他一直不得離去，揚羽是個自由身卻早早的就去了別處。現在還能冒著這番危險來告知他，這番情誼是真是假他心中有數。

“我懂得。”

揚羽見六合聽進去了，也放下心來，伸了個懶腰，“這便好了。我打算往西邊去，越早動身越安全。”

他同六合沒那麼多禮節要講，話說完了點點頭便念訣遁去形跡。

靜下來的房內，只有六合與整個人都呆住了的方素屯。

六合瞥他一眼，“揚羽素來不說假話，我稍後也自會去旁的途徑問個清楚。無論如何，既然你這麼多年都隱藏得極好，現下最好也不要露出半點痕跡。”

方素屯抬頭瞧著六合古井般的姿態，訥訥道，“原來你也……”

六合“誒”一聲，“有些話，心知肚明便好。說明白了便沒意思了。”

翌日，方素屯便跟沒事人一樣，照舊是忙得腳不沾地叫苦不迭。

而六合自然也毫無異狀。

似乎揚羽的出現並未帶來任何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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