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沈彥才按了一聲門鈴,發現門其實早就開著。進客廳後他看見陳塵躺在沙發上,臉酡紅得不正常,一看便知燒得不輕。
“陳塵,你還好吧?”陳塵感覺有人摸他的額頭,又輕拍他的臉,吃力地將眼睛拉開。
“老師,你來了。”難得地,居然還擠出了笑容,只不過配上那一臉燒紅,活像只映著火光的燒烤雞。
“你爸媽呢?”畢竟還只有16歲,病成這樣終需要人照顧,呵護。
“都出去了。一個去了國外採訪,一個呆在服裝公司已經一週沒回來。”
沈彥倒了杯水,把買來的感冒藥給陳塵餵了兩片。
“你怎麼睡沙發上?……來,起來,我扶你上樓睡去。”沈彥說著扶起陳塵,雖然只有16歲,但陳塵個頭已比沈彥高出不少了。大概快1米80了吧,沈彥心裡估摸著。
“我來給你開門,後來就在沙發上躺下了。”
陳塵將手臂摟在了沈彥腰上,感到他人一僵。其實不止那略感纖細的腰部,在陳塵伸手相觸的那一刻,沈彥整個身體都僵了一下。
他這麼討厭我、不喜歡我靠近他嗎?陳塵慼慼地想,手卻沒鬆開,頭反而更加肆無忌憚地低下伏在了沈彥肩頸交接處。
靠近的那刻,明顯地感覺沈彥想躲,大概礙於他生病而終究忍了下來。
“老師,從小到大,除了外婆,你是最關心我的人了……”
陳塵趴在沈彥身上,任他扶著上樓。
“老師……我好喜歡你……”說著,陳塵用頭在那細膩的頸間摩蹭。
這個動作被沈彥認為是陳塵生病時尋求安慰的孩子氣的舉動。
當晚,沈彥睡在陳塵家,睡在陳塵身旁,而陳塵一直摟著他……
陳塵少年身體,自我康復能力很強,第二天燒便已基本退去。
“你今天要請假嗎?”
“不用,我已經退燒了,多虧老師的照顧。”陳塵笑得幸福無比。
“那我先走了。”
“老師,你的衣服……”陳塵指了指沈彥那由於穿著睡了一夜而滿是褶皺的襯衫。沈彥臉驀地一紅,若這樣去學校實在太不雅觀。
“老師把衣服換下來吧。就換我的。”陳塵已經開始開啟衣櫃翻找。
“不用了,再說,你的衣服我也穿不了。”沈彥一旁神色尷尬。
“沒關係,我給你拿我以前的衣服。”
正說著,陳塵已從衣櫃中挑了一套式樣正統的衣服,白色襯衫、銀灰的牛仔褲。
帶著異常期待的目光,陳塵把衣服遞給沈彥。沈彥只好接了,卻看到了那上面還吊著商品標籤價碼:“你不是說是你以前的舊衣服嗎,怎麼還是新的?”
“啊,這是我十五歲時我媽給我的,當時穿著小了點便一直放著。”其實是陳塵不喜歡那襯衫的正規正矩的式樣,不過那牛仔褲他倒是喜歡,卻真是褲腿短了點穿不了。
陳塵轉身走到衣櫃蹲下來整理翻得凌亂的衣物。
沈彥拿著衣服愣了幾秒,便走到床的另一邊,背對陳塵開始解襯衫紐扣。
渾不知此時先前那裝模作樣蹲在一旁的人很不道德地在盡情偷窺。
看那滿是褶皺的遮掩褪去,露出光滑如絲的背部肌理,細細的背肩骨,圓滑光澤的脊柱一直向下延伸,消失於一個曖昧的長度。接著,陳塵看見那可愛的白色短褲,裹著並不豐盈的臀部。他從不知白色也可以穿得這麼xing感。
他幾乎拉不住自己的腳步衝至前方去一睹那正面的旖旎風光。
陳塵一邊罵自己變態,一邊目不轉睛。
穿好衣服的沈彥有些拘謹,若他看到陳塵那凝視的眼中閃現的興奮喜悅,只怕會更加手足無措。
褲子有點緊身,但剛好襯出沈彥那平日被廉價西裝褲掩住的修長腿型,質地柔軟的白襯衫順著脊椎吻合出優雅的曲線。
“老師,把眼鏡摘下來。”
沈彥一時不解地望著他。陳塵走至他跟前,二話不說利落地取下了眼鏡,露出那讓他讚歎的黑眸。
就像看著一隻灰不溜秋的小鴨子,在水中抖抖羽毛,甩甩頭顱,頃刻之間便成一隻照水而飛的天鵝,陳塵拿著眼鏡立在眼前定定地望著。
“老師,另配副眼鏡吧。”
沈彥被無故摘走了眼鏡,明顯不悅了,不過語氣依然不見怒氣:“快把眼鏡給我,再拖拉下去就要遲到了。”
陳塵見他手足僵直地站著,便給他帶上眼鏡,卻還不死心,繼續勸說:“老師……”
“不用,這副眼鏡我戴的習慣了。”戴上眼鏡,沈彥馬上回復鎮定,語氣有些冷漠。
“你每天都是騎機車上學?”沈彥的語氣又帶上了老師專有的嚴厲。
“是啊,不然隔這麼遠,我難保不遲到。老師放心,我車技不錯哦。”陳塵拍拍他那輛寶貝機車的坐墊,“上來吧,保證安全到步。”
陳塵原本打算乘車的,但心裡不知怎麼的,極想讓沈彥坐上自己的機車,想得他連臉上的笑容都差點笑僵了。
沈彥想了想,現在也不是做思想工作的時候,再加上確實時間緊迫,當下只得從全坐了上去。戴上頭盔,陳塵要他摟住自己的腰,可從頭至尾沈彥都是雙手反抓著後面的車架。
當日,沈彥走進教室,高二三班沸水裡滴油炸開了花。因為他們一向穿著古板的班導竟然穿起了牌子貨。女生眼冒星形,男生也直羨自己班導那勻稱優美的身材。
沈彥許是從未受過這樣的注目禮,很是尷尬,無奈當天有堂自習課,他只能不安地坐堂上讓眾多雙眼睛觀賞。陳塵看著講臺上坐著的人心裡笑開了花。
巨大的滿足感填滿身體每一部分。
七
陳塵就在這樣愉快的心情中,迎來了期末考。他決定先把自己這種彷彿要飄到天上去的心情壓一壓,他要考個漂亮的成績,不是為了那一月到頭見不著幾次的父母,也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他在乎的人。
考試結果令人欣喜。陳塵又向上躍了幾個名次,進了十五名以內。
不止陳塵,整個高二三班的成績也是讓人欣喜的。年級四個平行班中,高二三班各科成績均名列前茅。作為班主任和老師,沈彥的優秀再一次得到眾人的承認。
一時,沈彥又一次成了學校裡眾KJ讚的人物。
陳塵明白,沈彥並不是像別人說的那樣有什麼另學生聽話的絕密竅門或招數,他只是儘自己所能,用自己的實際言行和個人時間去幫助他的每一個學生罷了。不厭其煩的教導,勤勤懇懇地工作,僅此而已,又何來什麼秘訣。
他清楚記得,當初輔導他的物理,因自己講過底子太差之類的話,沈彥便將初二到高二的物理知識點系統xing地整理,列了出來。厚厚的幾十頁筆記資料,工整的手抄,俊秀端正的字跡,一絲不苟。
那本資料,陳塵把它留了下來,放在那個上了鎖的抽屜裡。
但一想到沈彥平時也如對他般溫和耐心地對待其他學生,陳塵不舒服了。而一思及有可能沈彥和其他學生也像他和自己這麼親近,陳塵更覺得心躁不安,貓抓得難受。
伴著這樣的心情,陳塵迎來了高二的第一個寒假。
由於陳塵成績如高手修練,年內突飛猛進,彷彿有著不可估量之勢,他那彷彿從未關心過他成績的爸媽也大方地對他講了不少誇獎之辭,這些誇獎陳塵小時候在夢裡都曾想過,但如今聽著已沒什麼大的感觸了。他很清楚,現在的他對於這樣的誇獎已經不需要了。
當然,比起誇獎,還有更實惠的獎賞。給了五千元作為假期的旅遊活動經費。陳塵向來有在假期外出旅遊的習慣。
早期是因為一個人呆在家裡悶得慌,後來成了興趣了。
陳塵沒等過年,背了個揹包,蹬著nike踏上一個人的旅途。
自初二暑假,他便開始大江南北地跑,國內許多景點他都已涉足。
二十天後,陳塵回來了。帶回一堆禮物。有爸媽的,有堂弟堂妹的、有小舅的,還有死dang張皓的,還有……
他開啟一個包得謹慎的皮囊小袋,裡面有兩顆無論形狀還是大小都非常相似的,如麼指頭大的圓滑墨綠小石。這是他在甘肅一帶遊玩時,從當地一土著人手中花大價買來的。
當時,他看到這樣的小石頭覺得很漂亮,那土著人告訴他,這種石頭叫“夫妻石”,在他們的山谷裡可以找到,但不多見。他們當地有個傳言,據說只要將自己和心愛的人的名字親手刻在那上面,便能得成心願。
陳塵當時聽了很是驚訝。他只當這種傳聞僅會在小說或電視中出現,沒想到在這僻遠的充滿異族風情的地方竟能親耳聽聞。
出於少年的好奇,他沒多想,買下了這對墨綠色的石頭,並用刻刀在上面刻了兩個字。
陳塵把這兩顆石頭拿在手中把玩。順手翻開了學校師生聯絡薄。
明明離開學只有幾天了,陳塵卻仿若籠中被關急了的獅子,血液也躁動無聲地吼著。
他從沒像現在這樣期待著開學。迫不及待!
忍不住了,陳塵撥下號碼,從第一聲響鈴開始,他就自然而然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後面出現了無人接聽的嘟嘟音,他才鬆了口氣,掛了電話,而失望突如其來得讓他幾乎全身無力,連心愛的機車也不想碰了。自個兒躺在床上,倒頭便睡,一睡便睡到了晚上七點多。
陳塵又打起精神按了重撥,依舊沒人接聽。
洗了個臉,想約張皓出來,卻離得太遠。陳塵只得雙手插袋,鑰匙一串,形單影隻地晃悠到街上遛遛腿。
這條街是這個城市最為繁華的街道之一,各式各樣的華麗燈飾,亮眼的招牌,紛亂林立,構成這夜晚一抹的繁華喧囂。
這一帶有許多酒吧,ktv之類,但門上均寫著未成年人不得入內。
陳塵轉得厭了,撥著步子往回走。突然,他眼光掃到了前方的一個人。
一身黑色。寬鬆薄細的襯衫,讓他的背影看來是那麼清瘦,有種男xing不該有的纖細。陳塵挪了下視角,想看清那人的臉。
他看清了。
愣住了。
……
為什麼會那麼像他?!那一刻他幾乎就要以為是。可馬上又清楚自己的意識,眼前看到的這人絕不會是他。
他會戴著那厚厚的黑框眼鏡,穿著地攤上買來的幾十元一件的襯衫。
他的身上永遠都只會是白灰兩種顏色……
八
陳塵回家又按了遍重撥,沒人接。
洗了澡,陳塵死心地躺上床。可能回老家探親還沒回來吧。
這樣想著,陳塵睡著了。
開學的第一天,陳塵看到了沈彥。他吃了一驚,即使在厚厚的黑框鏡下,也能感覺出沈彥的憔悴。
沈彥上午在教室講了一些開學時例行的公事,然後找班長曹文波似乎交待了些什麼事情之後便離開了。下午是老生常談的衛生大掃除。平時雅仁校內的衛生有專人負責,但開學第一次的校內清潔工作是分派到各班的,美其名曰勞動鍛鍊。
陳塵極無耐xing地等到任務完成放學,本想著沈彥有可能會在放學前來教室交代一下明天的事宜,班長曹文波卻宣佈了新學期開學事宜和放學。
陳塵不由不滿地白了曹文波一記眼球,卻正好迎上曹文波轉動的目光,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地狠瞪了個夠本。哼了聲,書包一甩,掛到肩上出了教室門。
急步走在去校教師辦公室的道上的陳塵,冷不防被旁邊而來的一人叫住了。
“陳塵,你寒假去哪裡了?”嬌脆的似乎專博人好感的嗓音在急著走路的陳塵耳裡聽來卻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此刻他沒有心情和女孩子搭訕,即使這女孩子是他喜歡的型。
“你有什麼事以後再說,我今天還有事。”
“沒事就不能來找你?”張冰無法跟上陳塵的大步,小跑著趕了上來,嘴裡不滿地埋怨,“你走慢點不行嗎?”
陳塵收住腳,轉過頭來,語氣冷硬:“我不是說我還有事嗎?你有事以後再說吧。”
張冰一下沒來及停住,差點撞到了他。
“你!”張冰氣極。
“我和我們班主任還有事情要談,你不要再跟來了。”
來到教學樓東側二樓,敲了敲沒人迴應,一推之下才發現已上了鎖。
沈彥已經走了。
陳塵回身下樓時,其他科室和老師辦公室裡,大部分都還在談笑,內容或是新學期學校的新話題,或是春節裡和家裡人的有趣行程。
他走得好快!陳塵暗忖著步出辦公大樓。
沒有像往常那樣去遊戲室推自己的機車,而是用手機撥了個號碼。響了好幾聲鈴才聽見聲音。
“喂,沈老師嗎……我是陳塵……我有事想找你……我想現在就去你那兒……不可以嗎,還是不方便……”
陳塵走進這條離校不遠的小巷,他確實沒有想到,沈彥會住在這兒。
雅仁的老師基本上來說都屬高薪階層了。資歷深的老教師一月有六、七千甚至七、八千的,就是一般的老師月薪也不下四千。而沈彥又是學校挖角過來的,薪資絕對不低。
但很顯然的,他正走進的這條巷子居住條件並不見好,與沈彥的收入狀況並不成正比。
先前,他硬是聲稱自己有急事,死磨硬磨地一定要來找沈彥,無奈之下沈彥只得告訴了他地址。
走到一座因年代有些久了外表有些發黑的居民樓,下面的鐵門開著,陳塵便一徑上了樓。看著那紅色的光禿禿的很沒有安全感的木門,陳塵眉頭皺起,怎麼連防盜門也沒裝上一扇。
門鈴倒是有一個。陳塵伸手按上,沒什麼反應,大概也是壞了。曲著手指敲門,聽見沈彥在裡面答應了聲,便停了下來在門外等著。
過了一會兒,沈彥把門打開了。
陳塵看清站在門外的人的臉,不由大吃一驚,忙進門扶住那看上去明顯虛弱的身體。
“老師,你是不是病了?”
沈彥示意他把門關上,搖搖頭:“沒什麼,突然覺得有點頭暈身體發軟,大概有些發燒。”
陳塵這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早就回來,且沒去放學。
“你找我什麼事啊?”
“先躺到床上去再說。”陳塵撫著沈彥穿過小小的客廳走進臥室,伸手探探額頭,果然有些燙。
“老師,你先躺會兒,我去買點感冒藥來。”
“買點退燒的藥就好了。”沈彥笑得有些靦腆,“說叫你不要來你偏要來,現在給我當跑腿的了吧。”玩笑的語氣裡竟夾著些親近之意。陳塵只覺得有股別樣的感覺在心頭,一時間意識裡想到的就只是想和他多親近些。
“老師說什麼呢,上次我高燒若不是老師照顧,一個人還不知怎樣呢,現在照顧老師是應該的。”心甘情願。
陳塵到附近藥店買了好幾盒感冒藥和退燒藥。可他發現沈彥並不吃感冒藥,而只吃下退燒的藥丸。
“老師,你為什麼不吃感冒藥?”陳塵微是奇怪地問。
“……我感冒藥過敏,再說,只是有些輕微地發燒而已。”沈彥將杯子放在挨床放置的書桌上。
“啊?感冒藥過敏?”陳塵這下可真把眼睛瞪大不少,還有感冒藥也過敏的人嗎?他覺得難以想象。
沈彥又架上那副眼鏡,側著身子半靠著床背。
“你先前不是說有事找我嗎?”
一問到這個,陳塵有些不自然地應了聲,其實他只是耐不住想念,想在今天看到他罷了。
當然,除這之外,他也真的是有事。抓過自己的揹包,在一旁的小袋裡掏出個小小的皮囊,遞給沈彥。
“寒假我出去玩了趟,覺得這東西挺有意思的,便帶了塊回來給老師你。”
沈彥有些驚訝:“給我的禮物?”陳塵點點頭,沈彥笑著說了聲謝謝把皮囊開啟。
“石頭嗎?”沈彥看著落在手心的墨綠色的小石,語聲穩穩淡淡的,可那黑框鏡下的眼睛裡的那絲閃耀著欣喜的色澤卻無法藏匿。若是可以,陳塵真想把那討人厭的笨重東西從他秀直的鼻樑上除掉,然後,湊近那抹喜悅讓他肆無忌憚地看個夠。
“很漂亮的石頭。”看著看著沈彥又讚道,“難得的是這上面還有個和我名字相吻合的‘彥’字。”
陳塵見他喜歡,心中也高興不已,“老師,這石頭不僅長得可愛,而且還有個關於它的很有意思的傳聞哦。”
“嗯?什麼傳聞,說說看。”
“聽當地人說,只要在石頭上面刻上某個人的名字,然後在七天之內送到那人手上,幸福便會長伴著那個人了。”自編自話,陳塵依然臉不紅心不跳。
“所以你一定要今天送到我手上?”
陳塵忙點頭:“今天是最後一天了。”
沈彥聽了顯然不太相信,卻也覺得有些新奇,仔細看了看那刻在上面的“彥”字。
“這個‘彥’字是你刻上去的?”
陳塵臉突然像女孩子似地紅了,彷彿被人偷窺了一直守著的秘密般。他早該想到老師看得出他的字跡。
“……嗯,是我,我希望老師能一輩子幸福。”陳塵嘴裡說著,心裡卻在懺悔,老師,請原諒我,因為買下它的初衷我實在說不出口。
“謝謝。”沈彥望著陳塵很認真地道了聲謝。
陳塵對著這樣鄭而重之的道謝顯然有些侷促和無措,卻又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心意,只得一旁楞站著。
沈彥顯然很喜愛手裡的那塊漂亮的小石頭,一直放在掌心裡把玩著。過了一會兒,彷彿靠得久了,神情之間有些疲憊。
“陳塵,真不好意思,我這兒也沒什麼好招待你的,那邊書架上有些書,你若有興趣便隨便看看。回去時帶上門就好。我有點累了。”
說完便摘下眼睛慢慢躺了下來。,側著身子,眼睛也閉上了。
“老師休息,不用管我。”
沈彥睡下,陳塵的目光才來得及打量這間臥室的佈置。是陳塵從未見過的簡樸,僅陳塵所知,有些不願住校的外地生在校外所租的房子,洗衣機冰箱甚至空調也是一應俱全,而這間屋子,他一路進來卻沒看見一樣。
臥室裡除了床、書桌和椅子,就只有擺在書桌一頭的一部小小的電視機。而所謂的書架便是床的另一側的一個近似壁櫥的地方。半米來寬,有三層,書擺滿了,看上去很整齊。
走進掃過一眼,發現很多都是外國小說。原來老師喜歡看外國名著,以後多送他幾本好了。
過了一會兒,陳塵聽見均勻的呼吸,沈彥睡熟了。陳塵便搬過椅子坐到床邊。平日雖看過他除下眼鏡的模樣,卻都只驚鴻一瞥。今天他可以細細地看他了。
沈彥的眉毛是那種比較細緻的劍眉,形狀極好,顏色卻是極淡。閉著的眼瞼,線條很深,睜開眼來便如女孩子畫上眼線般的深刻。不同於眉色的淡,睫毛清黝而濃密,似新買的刷子般齊整。鼻樑不是很高但直,唇色還是如印象中的那麼淺淡,上面細微的乾澀裂紋讓這張本是男xing的臉看上去有幾分脆弱。
陳塵看得入迷,渾然忘了時間的流失。
床上的人漸漸地睡得有些不安穩,發出輕微的嘆息,陳塵聽了竟一陣心跳加速,忙調開視線,不敢再看。輕聲離開椅子,踮著腳走到書櫃前想挑本書來不要讓自己分神多想,正拿下一本想要坐回椅上,聽見身後一陣輕微地響動,回頭一看。
只見剛剛還睡在床上的人已經起身,扶著書桌背對他吃力地站著。讓陳塵勒住正要出口的呼聲的是床單上一塊刺目的血漬,而剛從床上起身的人顯然並不知身後有人,艱難地扶住桌子走著,每走一步彷彿都忍著極大的痛苦。
陳塵目光下移,觸到那行動困難的下身時,不由吸了口涼氣。
寬鬆的睡褲在臀部竟有大塊的血汙,顏色猶新。
氣息太粗,沈彥察覺有異,豁然回頭,那眼神竟是陳塵從未見過的驚懼。
九
沈彥霍然回頭。
“你!你怎麼還在這裡?!”
而此時的陳塵除了震驚,更是懊悔得想去自殺──天知道他有多麼不願讓老師知道被人偷窺了隱私而讓他難堪!
“老師,我……你痔瘡發了嗎?”陳塵知道這時候自己越是緊張就越會讓眼前人難堪,便索xing大大方方地問出來。
果然,沈彥在聽了他看似不很在意的這句發問後,可怕的臉色緩和了不少。
陳塵怕他尷尬,忙越過床來扶住他。
果然沈彥果然尷尬得連語聲聽上去都不太自然了:“……嗯,是的。”
陳塵一邊慶幸自己在他病發時能在這裡,一邊又叫苦,自己竟在他極其尷尬地情形下在他身邊,會不會被他討厭死?
有了陳塵的相扶,沈彥得以順利地進到浴室清洗。陳塵見他虛弱的樣子極想進到裡面幫忙,但終究不敢說,突然,裡面傳來沈彥的一聲悶哼,陳塵吃了一驚。
“老師,你沒事吧?”
裡面傳來沈彥的悶悶的聲音:“陳塵麻煩你把放在書桌抽屜裡的一套睡衣拿過來好嗎?”
陳塵拉開書桌最右端的一小小抽屜,過見一套睡衣和nei褲放著。浴室門拉開一條縫,伸出的手臂似乎由於疼痛而略顯蒼白。陳塵看著又開始沒了心跳節拍,回頭走開幾步看見床上的觸目驚心,又走回幾步隔著門問:
“老師,你另外的床單放哪兒?”
“書桌下面的櫃子裡。”
陳塵湊近一看,果然書桌下方兩邊都連有櫃子,開啟門,兩邊都整整齊齊地放著衣服,抬頭一望,才注意到臥室一角放了個式樣簡單的毫不起眼的掛衣架,沈彥平日裡上課所穿的幾套西服都掛在上面。
略微朝裡一看,在左邊櫃子裡找到了床單,拿出來時伸進櫃裡的手觸到一柔柔軟軟的質料,並不像床單,不由好奇捏出一角來看。黑色的絲質布料,薄而柔滑。陳塵看著,心裡突然想起前不久街上看見的那人來。
竟真的是他嗎……
沈彥出來時陳塵已將床單換好,扶他躺上床。
“老師,我送你去醫院好麼?”
沈彥卻反應得有些急促:“不用,我躺一會兒就沒事了。”接著語聲一轉問陳塵,“你還沒不回去嗎?”
陳塵低了下頭:“老師現在這個樣子我怎能回去。”
沈彥躺在床上不做聲了。陳塵靜靜地看他躺了會兒,忽而想起了什麼事,暗怪自己粗心:“老師,你餓不餓?我去外面買點吃的回來。”
沈彥沒有迴應,彷彿睡著了,過了十多秒才動了動頭說:“錢在書桌中間的抽屜裡。”
陳塵卻問:“鑰匙在哪兒?”
“也在中間的抽屜裡。”
陳塵拉開抽屜,裡面一個普通的黑色錢夾,似乎用了很久,表面有很多斑駁的白色痕跡。拿起來細看,皮夾口已破了條口,剛要放下陳塵心裡忽一觸動,將皮夾輕輕開啟,看到了裡面夾著的身份證。
沈彥的年齡讓他出乎意料,猛然間他意識到自己對沈彥的所知太少。就連原本以為知道的年齡也估計錯了。心裡為自己對那個躺在床上的人所知太少而漸漸悶悶不快。
不知沈彥的口味,陳塵便估摸著在附近的飯店裡提了些飯菜,用大食盒裝了提著,來到一間營業至十點的藥房,走到櫃檯。
“醫生,麻煩給我拿一些……請問,痔瘡發了該用什麼藥?”陳塵一時想不起電視廣告中看到的發痔瘡該用什麼藥,便問。
“九華痔瘡栓、遠興痔瘡水”一瓶似外擦一瓶像洗劑一樣的東西擱在玻璃櫃臺上,還帶了一盒像是消炎的藥。
陳塵拿著看看又抬頭:“他不是一般的情況……很嚴重,還流了很多血。”
那賣藥的老醫生看了陳塵一眼:“你嗎?”
陳塵不由翻了翻白眼,如果是他還會站在這兒嗎?!真是老糊塗了!若是平時陳塵早頂了回去,不過今天不行。
“不是,是我朋友。”他平和著語氣。
“男的還是女的?”
“男……”
“流了很多血?”
“嗯。”
“那是直腸出了問題,大概是炎症。”
陳塵聽著。
“給你開點止血消炎生肌的藥膏,外敷。”
陳塵提著飯盒和藥,開門進屋,沈彥對著門側身躺著,沒戴眼鏡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吃飯了,老師,我剛剛給你買了點外敷的止血消炎藥。”
沈彥似吃了一驚:“醫生……沒說什麼吧?”
“醫生說有可能是直腸發炎,破裂才大量出血……老師你……到底是怎麼了?”話一出,沈彥表情有些僵硬,陳塵見狀又怪自己一時少了心,像這種類似個人隱私,作為老師怎肯願在自己學生面前透露,這樣一想忙轉下一個話題。
“餓了吧?剛剛買了些飯菜,我也沒吃,一塊來吃。”
把大食盒開啟,然後又拿出飯店配送的小飯盒盛好飯菜放到桌邊。沈彥慢慢起身斜靠在床背,眉不經意地皺了下,馬上用雙手微微撐著,似乎想減輕下身的疼痛。陳塵看著,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嘴動了動,幾乎沒有太多的思慮和考慮其後果。說了。
完全不能抵制那甜蜜的。
“老師……我來餵你。”
沈彥抬頭,眼裡滿是驚愕。那雙幽黑的眸定定看住陳塵。
這雙眼,看不清陳塵眼中的慌亂。
卻彷彿能看到他心內的,更深層的東西。
沈彥忽而笑了一笑:“也好,我還真有些不方便,那就麻煩你了。”
陳塵心中不禁狂喜,便仿若自己的告白被他接受了一般,感覺那端著飯盒的手腕上的經脈都欣喜得無法抑制地跳動。
如同他的心。
沈彥依舊雙手撐著,任陳塵一口口地喂他。
陳塵端著飯盒,坐在床掾,心中竟有些許的迷惘。
幸福,幾乎洗去了他的思維,隨後又蠻橫地霸佔了他整個的身體。
“好吃不好吃?”陳塵總算拉回了點理智問。
沈彥看著他點頭,突又說:“學生給老師餵飯是不是有點奇怪?”
陳塵一愣,馬上說道:“我只知道你現在是病人。”
“而你是護士?”沈彥忽然開起玩笑來。
“我是你一個人的護士。”不知怎麼的,陳塵就說出了這句話來。說了便又後悔了,明顯這句話聽上去有些戲謔逗弄之意,事實上他說時並沒想過什麼,就那麼自然地說出來了。
沈彥嚥下口中的湯,忽然停住了動作,就這麼靜靜地看著又遞上一勺湯的陳塵。
“我飽了。”
陳塵見他吃得也差不多了,便放下碗筷。
“陳塵,你把我的眼鏡放哪兒了……我看不清你……”語聲竟是從未聽過的輕柔,陳塵愣住。望進那雙眼發現它在笑著。比星子更閃亮,連那平日裡大都干涉的唇也因剛攝入營養而滋潤異常。
於是陳塵吻了下去。
輕輕地用舌尖觸著那柔軟的唇瓣,像只偷食的小麻雀戰戰兢兢的。只在周圍徘徊著,品嚐自己渴求已久的美味。
沈彥似乎是呆了,並沒有做出什麼反應,又或是雙手撐著來不及動彈。在他空出雙手推開陳塵時,陳塵那帶著清水氣息的吻已悄然結束,輕捷得如同它的來臨。
沈彥送了雙手,撐著身體躺了下來。
……
“老師,我……”陳塵想就此而出的告白被沈彥打斷。
“你還沒吃飯吧?”
“……”
“快吃吧,呆會兒就冷了。”看著已閉上眼睛的人,陳塵知道,這事是急不來的。
他開始低頭吃飯。大概是舌頭還在眷戀先前那種清新的感覺,那本瞧著可口的菜吃在嘴裡也無甚趣味了。隨便吃了幾口後,陳塵把桌子收拾乾淨,又到浴室洗漱。剛出去買飯時順便在路邊便利店買了毛巾牙刷還有nei褲。
“陳塵,什麼時候了?”躺在床上的沈彥問。
“九點四十了。”
陳塵邊用毛巾擦著頭髮邊說。他舒服地衝了個澡,身上只穿了條新買的nei褲,發上的殘留的洗髮水清香讓他心曠神怡。
“老師,你的洗髮水和香皂一直都是這個牌子嗎?”
“嗯,用得久了習慣了。”
“那我以後也用這個牌子的。”陳塵坐到床邊,沈彥像是吃了一驚,轉過頭對住陳塵。
“你……還不回去嗎?再過一會兒可能末班車也趕不上了。”
陳塵躬著身子略微湊近點:“我今天要留下來照顧你。”忽而臉上又露出絲絲狡猾的笑,“再說,去我們那兒的末班車因近段施工已經減了一班,九點半就是最後一班了。”
“……”
“老師,你討厭和我一起睡嗎?我洗了澡的。而且也不打鼾。”
陳塵做出委屈的樣子。卸下平日那時尚品味的著裝,此時只穿著條nei褲全身光溜溜的陳塵,那種十六歲大男孩所具有的陽光卻又略帶頑皮的氣質如同他優美的軀體線般顯露無餘。
沈彥靜了一會兒,說道:“可是我這裡只有這麼一床被子,我們倆一起恐怕不夠。”
“沒關係,我是個大火爐……”說著話的陳塵突然醒起沈彥還沒上藥,“老師我幫你上藥。”
話說出後,兩人俱是一僵。
“我……去客廳,你不用去浴室,就在房裡上藥,好了叫我一聲。”陳塵把藥遞給沈彥,自己一溜煙跑進客廳了。說是客廳,其實只是由臥室進入浴室廚房的僅三平米左右的過道,什麼也沒有,連桌子也沒。
在沈彥一聲“好了”之後,陳塵終於如願以償地躺倒了沈彥的身邊。
他興奮得根本睡不著,卻一直忍著不讓自己的躁動付諸於動作。過了一會兒,聽到沈彥氣息漸趨均勻,他才挪著身子靠近,伸手把背對他側睡的人摟進自己跳動得旺盛的胸膛。
心撲通撲通地,就在他腦裡反覆唸叨著,我失眠了、我失眠了時,
出乎意料地,睡著了。
十
第二天,高二三班的班主任因病請假,高二三班的學生陳塵因春天裡突發的流感,請假。
“老師,中午吃什麼?我幫你……阿嚏……做……阿嚏……”陳塵涕淚橫流,一邊用紙巾擦著鼻子,一邊艱難地問沈彥吃什麼。
“你今天不上課,真的行嗎?”沈彥顯然對於陳塵的請假不太同意。
“老師,你看我都……阿嚏……這樣了,還叫我去上課。”
沈彥見他的光景,也不好再說什麼。昨晚大概是他把被子全裹在他身上才弄得受了寒氣。
雖然有廚房,不過看上去也沒被沈彥用上幾次,連米也沒有,陳塵只好出去採購。
到了傍晚陳塵的噴嚏轟炸程度才稍微減弱,沈彥休息了一天,也能勉強下床了。對於那個一點即止的像是過家家般的吻,兩人都似有默契地沒有提起。陳塵不想自己太急功近利,以免太過xing急而適得其反。對於現在的情況他已基本滿意。
唯一不滿意的便是不知那個人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星期三,沈彥上午第三課,課畢他應該還會在辦公室批改作業,肯定會在學校吃午飯,陳塵還沒下第四節課就開始盤算起,呆會兒盒飯要買什麼菜。
中午十二點十分,提著飯盒鬼鬼祟祟來到辦公樓東側的陳塵敲響了203的門,幾聲之後發現門是開的,沈彥不在。難道這麼快就去吃飯了,那我不是太慘了……可明明西裝外套還在,若外出吃飯,應該會穿上外套的。
哪裡去了?
陳塵把飯盒放到桌上。午休時的辦公樓很靜,陳塵無頭蒼蠅樣的圍著無人的組廊轉,然後上樓,走到七樓正要踏上樓頂時,聽得上面有人聲。
陳塵止住腳步凝神細聽,竟是沈彥的聲音,似乎在跟人打電話。
原來他有手機,以前可從沒見他用過,腳又上了幾層樓梯,讓語聲更清晰。
“……廖先生,我們只是交易關係,請不要和我談你的家庭,當初不是早就說好的嗎,如果不便,我們可以隨時接除這種關係……那就這樣,下週六,老地方見好了。”
陳塵沒來得及咀嚼剛聽到的一席話裡所包含的資訊,醒起沈彥馬上就會下來了,忙一路小跑下樓,回到沈彥的辦公室。
過了好幾分鍾,沈彥才慢步推門而進,見到陳塵吃了一驚。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來一會兒,見老師不在便等著,打了飯盒一起吃吧。”從袋裡把飯盒拿出,放好位置。
沈彥站著,有些遲疑:“老師吃學生帶的飯盒不太好。”
陳塵端過椅子放他身後,不在意地說:“放心,我來的時候沒人看見。”
兩人坐下來吃了大約幾分鍾,門外忽有一人敲門,細聲細氣地問道:“沈老師,你在嗎?”
陳塵聽出來了,是曹文波那個跟屁蟲,成天貼著沈彥身前跟後跑,雖然明知是為班上的事,也讓他看了極為不爽。
屋內沈默持續了三秒,沈彥開口:“在。”
曹文波擰門進來了。看到屋內的情形當場愣住。
陳塵好笑地看著那彷彿一天24小時都一臉精明的班長大人臉上呈現短暫的呆相。
“剛剛我要陳塵順便給我帶了飯來,你有什麼事嗎?”沈彥輕描淡寫地解釋。
曹文波回過神來,將手裡的本子遞到桌上。“這是班上新學期的班費預算,請老師過目一下。”陳塵不由一撇嘴,幹嘛不等晚上沈彥放學時再順便給他,非得另找時間。
曹文波出去時,陳塵和他打了個招呼:“嗨,班長大人,你不多坐會兒嗎?”
“不了,我不打擾老師吃飯了。”曹文波出門時看了陳塵一眼,陳塵感覺曹文波平日那高傲得對他不屑一顧的眼神竟然亮閃閃地盯了他一下。
那樣子看上去絕不像氣憤,但百分之兩百絕不是對他陳塵有什麼好意。
是什麼味道呢?陳塵回去的路上瞻前想後,順著蛛絲馬跡,最後得出的結論讓他恨得牙癢癢的。
曹文波那個死白斬雞,竟然想跟他qiang老師!門都沒有!門都沒有!
陳塵在家裡邊叫囂著邊猛力投著飛鏢。
曹文波,跟我鬥!
我釘!
嚓!
離目標太遠,鏢盯在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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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起,陳塵便對曹文波怎麼看怎麼不順眼,總覺得那家夥和沈彥在一起時總是別有所圖,連眼神看在他眼裡都是幾乎是色迷迷的。顯然曹文波看他也順眼不到哪裡。
於是,教室裡,球場上,兩人不知互拋了多少白眼,只要有他倆在,火藥味便特濃。
陳塵每天中午都準時提著飯盒去辦公樓,沈彥有時和同事說話,他便在樓道里轉悠,待沈彥一個人時再動作迅速地溜進來。沈彥見他每天都來,開始不要他再提飯來了,可對陳塵無效,後來只得說要給他錢,不然就算買了來浪費他也不會吃。陳塵無奈只得先收下,心裡想著來日方長。
雖然每日得以和沈彥共進午餐,多了許多親近的機會,但陳塵卻不見心情有多輕鬆愉快。表面原因是他發現了曹文波這個假想情敵,但造成他心情鬱悶的卻是一些只能隱約感覺而不能清晰觸到的模模糊糊的隱憂。
那天他吻了沈彥,雖然唇與唇相接的時間不過幾秒,但那絕對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吻。可沈彥從事後到現在,對他沒有任何異常,就算當時也是既不激動也不憤怒,便彷彿根本沒發生過。
陳塵敢保證,自己吻他時他絕對沒有睡著,可他卻表現得好像那時睡著了似的,什麼也不知道。早已忍不住脫口而出的告白也因此而拖延,他不敢確定他告白後,他們之間會發生什麼,但他有預感,發生的不會是他願意發生的事。
所以,他選擇等待。
可他仍然很不安。和沈彥相處越多,就覺得自己越觸不到真實的他。記得昨天中午吃飯時,一直瞧著他的沈彥忽然對他說:“陳塵,不要為我做得太多,我不值得。”
當時聽了,心裡一陣狂跳,沈彥的語氣是他從未見過的冷漠,他連線下來詢問“為什麼”的勇氣都沒有。
想起前幾天無意偷聽到的電話內容,還有一月前在街上所見的那名黑衣男子,他有些恍惚了。
他所看到的這個沈彥,是真正的屬於沈彥的全部,或只是一個糊人的表象?
一日生物課中,漂亮卻嚴肅得讓人害怕的生物老師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著板書,下面兩人卻在空中用眼神來著閃電大戰。
起因是陳塵在生物老師尖銳難受的嗓門下不禁幻想著沈彥那清淡舒服的聲音,接著慢慢回想起那天照顧沈彥的情景和那個目前為止還不被承認的吻,竟傻呵呵地笑了,好巧不巧地被曹文波覷見,大概是見他笑得齷齪,輕蔑地白了他一眼,還對他做了個讓他七竅生煙的手勢,陳塵見了自然不會示弱,還以一記更為不屑的眼神。
至此,兩方正式交鋒空中,全神貫注以至於陳塵漏聽了生物老師的提問。
“陳塵?!”也不知是第幾次叫了,陳塵茫然地站起身來。
“剛剛叫你回答問題你沒聽見嗎?”
陳塵看見曹文波嘴角輕蔑地下撇成八字,笑得極其奸詐,不由怒從心來,哪裡還管得了欲向他問罪的生物老師,脫口便出:
“曹文波,你這個小人!”
曹文波倒不知他在課堂上也能來這麼一手,有些發愣,班上的同學坐前面不知情的一臉愕然回望,清楚狀況的都不由捂嘴低頭暗笑。而生物老師視線已盯住了措手不及的曹文波。
“曹文波同學,你剛剛上課時有聽過講嗎?和陳塵同學一直眉來眼去地做什麼?!”
大概是理科老師,說話不怎麼挑字眼,全班鬨堂大笑,不知是在笑那兩個人,還是笑生物老師的一句妙語。
曹文波那比常人白皙的臉窘得微紅,而陳塵倒成了無事人般,斜仰著張臉,睨著一旁處於不利境地的曹文波,為自己的勝利而快意。
哼,看你還怎麼維持你“聽話守紀、正氣凜然”的優質班長形象。
下一秒,曹文波說了一句話,讓全班同學大愕,讓陳塵大笑,讓生物老師大怒。
“張老師,請你說話注意你的措辭。”
“……”
噗哧!
哈哈哈!
曹文波,i服了you。
於是,沒有任何意外地,兩人在下午放學時被請到了沈彥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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