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生物老師竟然也一起在辦公室,就坐在沈彥旁邊。
這讓陳塵看著很礙眼。
“張老師說你們在生物課上因私下作小動作,無視老師提問,不尊重老師,具體情況是怎樣的?”
在沈彥的注視下,兩人都不由低下頭,只靜了一秒,曹文波說話了。
“我來說吧。我和陳塵……我在上生物課時,覺得今天天氣不錯,於是打著手勢想邀他下午放學後一起去打籃球,之後便被張老師發現了,說我們眉來眼去,我覺得張老師用詞有點不當,便指了出來……都是我的錯,身為班長,帶頭擾亂班上課堂紀律,還與老師為難,與陳塵沒有關係。”
曹文波說得誠懇之極,看到沈彥開始緩和的臉色,陳塵心裡直罵曹文波卑鄙無恥,居然靠這種下三濫的認罪手段來挽回自己在老師心目中的形象。
生物老師似乎有點不解曹文波的態度,她對曹文波印象不錯,先前有些驚訝於他課堂上的表現,現在見他罪來獨扛,有些於心不忍,便對沈彥說:
“沈老師,曹文波同學說的並不是事情的全部,課堂上之所以大亂,追究最初的原因應該是陳塵同學當眾罵曹文波同學。”
沈彥聽了,目光對上陳塵。
陳塵眼皮抬了一抬很快又低了下去:“嗯,我罵他‘小人’……”
“從明天開始,陳塵中午連掃三天教室及組廊。”
中午?陳塵正要答應,突然想起。
“老師,能不能換個時間,下午放學後……”陳塵可憐巴巴地問。
撇到一旁曹文波笑得得意的臉,心裡的火足以將他火焚一千遍了。
“就是中午。”
陳塵暗地裡叨唸,原來老師也有這麼玩陰的一面,讓他中午掃教室不就是不讓他空出時間來給他送飯嗎。
隔天,陳塵第四節課上了一半便借尿遁出去買飯了。一路上賊笑,上有政策下有對策。自己吃完然後帶進辦公樓,時間銜接得剛剛好。
沈彥見到陳塵有些意外。陳塵把飯盒一放,不等沈彥發話,說了句“老師,我去掃教室了。”便腳下抹油跑了。
週六那天,難得回家一趟的父母竟然雙雙回來,陳塵驚訝之餘竟有些不習慣。他早慣了一個人在家隨心所欲,有時睡不著還會半夜三更爬起來看電視打遊戲。
而大概是良心發現,從沒和他一起帶他出去過的爸媽竟然會破天荒地帶著他一家三口像模像樣地去日式餐廳吃高階料理,還陪他去遊樂場、海底城玩了半天。最後出門時,還略帶歉疚地對他說:“塵塵啊,我和你爸這麼多年都一直在忙自己的事,難免會忽略你,你不會怪我們吧……”
陳塵覺得這樣的爸媽實在與他腦中一貫的形象不符,心裡不由暗想,爸媽不會是在哪兒受了什麼刺激覺悟了吧?
若是以前,陳塵或許還是會很高興,而現在他和爸媽坐在驚險刺激的雲霄飛車上時,心裡卻只是遺憾要是若身邊坐著的是沈彥,他該不知有多興奮多幸福!
爸媽,對不起,我承認我不是很孝順。
伴著稍微的負罪感,陳塵躬送自己的爸媽至門外。
原來,對自己這麼好,只是為了更久一次地不回家。陳塵已經沒了什麼感受,覺得自己是這層房子的看守,同時也是這所房子裡的財產之一。爸媽每次回來只是為了確認自己的財產安全,然後再放心的離去。他,和這房子,對於爸媽的意義,大概就是如此了。
回到臥室,他想給沈彥打電話了。提起話筒,腦中不意閃現出沈彥那天在頂樓通話的情景。他有手機,我卻不知道。想起那個給沈彥打電話的家夥陳塵就嫉妒得毛髮直豎。腦子裡浮出可怕的事實,女朋友!還說老地方見。
他乘車來到沈彥家附近,近樓底時他撥了電話,裡面沒人接聽,陳塵一陣失望,竟然這麼早就走了,才不過剛剛六點。正站在一旁的小賣部鬱悶時,聽得一聲輕響,是鐵門開開的聲音,陳塵走近幾步來看,剛從樓上下來的人背對著他關門。
只看背影,陳塵便知那是沈彥。
陳塵下意識地在他轉身之前後退幾步,隱在小賣部前的公用電話亭後。沈彥沒有戴那副彷彿永不離身的黑框鏡,但也很顯然並沒有視力上的障礙,戴了隱形吧。一套淺灰色的休閒西服,裡面是一件黑的絲質襯衫,是那天衣櫃裡的那件,也是不久前曾在街上看到的那件。
陳塵霎時有種受騙的感覺,若不是對他太熟悉,若不是親眼看見他從這個門出來,他大概還會以為自己看到的只是個和他極相似的陌生人。
其實陳塵根本就不用躲,沈彥從樓上下來一直都是略垂著眼,心不在焉地,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走到前面不遠處的公車停靠點。
過了約摸兩分鍾,沈彥上了輛市內環線車。陳塵叫了輛計程車跟在後面。
沈彥在一條繁華的街口下了車。這條街,陳塵在熟悉不過,他家所在的高階住宅區就在這條街的另一頭。
那天在這裡碰見的人果然是他,而他卻愚蠢得以為那只是別人,世上真有五官那麼相像的人嗎?
答案是肯定的,但機率無疑很低。
跟在後面,陳塵遠遠件沈彥進了一家pub,輕車熟路的感覺。陳塵遲疑了一會兒,也跟著走了進去,並不見有人阻攔。所謂的“未成年人不許入內”只是個形式。
走進吧內,發現裡面沒有幾個女人,心裡頓時明白過來是什麼地方。陳塵的心開始亂跳,目光慢慢地在人影瞳瞳的酒吧裡來回搜尋。
看到了。
在一箇中年男人的身邊,那男人替他要了杯酒,他搖了搖頭,然後兩人便站起身朝門邊走來。
陳塵忙坐上最近的一張空桌,低下頭,待兩人走過頭抬起。那男人一隻手挽住沈彥的腰,讓他緊貼著自己,沈彥掙了開來,那人卻忽然湊近在他側臉上狠狠地吻了一口,然後手又伸到腰間,沈彥沒再反對,兩人便這樣摟著出了酒吧。
等服務生過來陳塵已奔出了酒吧,見一輛銀色保時捷揚著輕塵飛馳而去,當下想也不想地便招了輛的不死心地在後面跟著。
計程車在一個臨時停靠點停下,陳塵拉下玻璃遠遠看著那輛銀色的車被賓館服務生引進停車場,跟著,車上走下的兩人進了賓館大門。
望著兩人消失的賓館氣派的大門,陳塵在那一刻竟體會到了心如刀絞的滋味,他閉上眼眼睛躺回車裡,有氣無力地說了句:
“送我回去。”
司機便又按原路把他送回了沈彥的住所處。陳塵來到樓底,晃了眼,便走到靠裡面角落的一個只有土的廢棄了的水泥花壇,靠著它的水泥邊緣攤開手腳地坐了下來。
想起兩週前的情景,那暗紅的血,異常驚懼的神情,他竟痴呆地以為是痔瘡發了,真是愚蠢到可笑!
陳塵對男人間的並不是一無所知,定是那裡受傷才流那麼多血,是今天那個男人……
手指深深掘進身下的泥土中而不自覺。
陳塵就那樣一直坐著,也懶得看時間,後來猛然意識到大樓以及附近的居民住宅都一片漆黑,而路上已鮮見人影,就連來去的計程車也稀了不少,拿出手機一看,兩點只差五分鍾。
陳塵知道今天沈彥是不會回來的了,他不敢讓自己深想現在的沈彥在做什麼,便開始聽手機裡存著的歌曲,慢慢地,他覺得自己需要睡覺。
等在路邊大約半小時,終於攔下輛車。由於身量頗高,加上面色不善,那司機警惕地拿眼睛朝著陳塵上下打量,遲疑著不開啟車門。半夜計程車司機失蹤的事,在這個城市時有發生。
陳塵木著臉掏出錢包裡的學生證給他看,那司機看了一眼又遞了回來,說:“這是凌晨,收費比白天貴,是雙倍。”
陳塵二話不說地從皮夾裡抽出張一百的遞過去:“夠不夠?”
司機開啟車門。
陳塵坐了上去:“天水香榭。”
司機這下很快應了聲。他知道“天水香榭”是本市盛名的高薪人士住宅區之一。
陳塵回到家,臉也不洗腳也不洗地直接朝床上一倒。躺在床上,他才覺得身體裡所有的氣力就在這一個晚上慢慢地,被抽空得一絲不剩了。
在他有記憶以來,除了外婆去世他哭腫了眼,再沒有什麼別的事能讓他流淚過。
可他現在卻想大哭一場。
那個人,那個他崇敬得如天人一般的人,他偷偷愛著的人,他一直以為簡樸純真的人,竟然是這樣的。
叫他如何能相信,如何敢相信!
任何欺騙不會來得比這更傷人。
任何真相不會來得比這更殘忍。
如果您喜歡本作品,請記得點下方的“投它一票”,以及多發表評論,這是對作者最好的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