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你聽完這個故事,就明白了。”
村子裡的人沒想過一開始死去的那個女人,只當除夕會有一個男人失蹤,隨後把一個女人扔進山谷裡就可以安穩一年。
一開始是多餘的女嬰,反正女嬰只會哭,吵死人還讓婆娘沒辦法幹活,丟進去最好。
一村子人,靠女嬰活著。
每年除夕前夜就會把一個女嬰丟進山谷,安穩了三年後,又開始有人失蹤。
這一次是一個老婆猝死在灶臺上的男人,那個死去的女人一頭栽進灶火裡,男人也不管,發現的時候女人幾乎被燒得只剩下骨頭了。
村子裡的男人們終於開始害怕,他們沒有婆娘的想盡辦法去找婆娘,有婆娘的什麼事都讓婆娘幹,而且不能觸犯任何一個可能會死的條件,婆娘做得不對就一直打罵。
又一年除夕,因為人心惶惶,村子裡已經很久沒有孩子出生了,沒有女嬰祭祀,男人們開始把家裡的女孩丟進山谷,明面上的祭祀和暗地裡丟,然後求山神保佑自己不死。
那一晚,還是沒有婆娘的單身漢消失。
至此,村子裡的男人像瘋了一樣到外面找女人,坑蒙拐騙,能找到女人進來的無論怎樣都必須找到,不惜花錢去買。
“你發現了吧?”婦人靠在椅背上,“有女人的家裡,除夕守夜的時候,才會讓燈火燒一整夜,只要有燈火,男人才不會莫名其妙地失蹤。”
沈玉千問:“那後來怎麼了?”
“你永遠無法想象一個人的惡到底有多殘忍,後來……”
村子裡即使男人們人手一個婆娘,除夕還是有人死了。
這個時候男人們總算想起來問那些失蹤的男人之前都做過什麼,因為他們在除夕當天都一起喝過酒的,怎麼就會不見了呢?
這一次,村子裡的男人想明白是除夕不能沒有燈火,他們想起關於除夕長明燈的傳說,燈火滅,則鬼齧人。
想明白了,就不再需要婆娘。
村子裡的男人開始掌握燈火大權,只有男人在家的時候才能點燈,女人連生火做飯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男人說要是沒有燈油了肯定要燒火,女人把柴火燒完了怎麼辦?
至此,男人們把村子一分為二,西邊給男人們住,東邊做成監獄,給女人們住。東邊有結實、一丈高的欄杆,女人們沒有刀、沒有火種,就出不來,東邊能用的東西都給男人拿走了,所有的院子拆成獨門獨戶。
西邊也是,因為男人們也怕自己的燈被偷走。
“這一關就是三年,我們只有幫他們做飯的時候能出來。”婦人支著頭看向門外突然圍過來的男人們,“兩位小哥別激動,他們進不來有燈的屋子。”
已經布好資料網的沈玉千按住沈頊琇要去拔墨纓槍的手,輕輕搖了搖頭,隨即看向婦人:“那夫人也是……”
婦人點點頭,長嘆一口氣:“唉——那種監牢一樣的日子還有什麼好過的呢?東邊的人一直死,西邊的人找更多的女人來填坑,西邊就是一個天坑啊哈哈哈——”
人死得多了,鬼就少不了。
去了天坑的女子提著長明燈回來了!
人的絕望填滿生命之後,就會明白,鬼又如何?活著這麼苦,還不如當鬼。
提燈歸來的女人給了每一個東邊的人一盞長明燈,就是掛在屋簷下的那盞,如果她們割開舌尖,沾血在窗戶上畫滿雞蛋花,山谷裡的神樹就會把她們嫁得畜生帶走。
一些女人心軟,一些女人怕疼,並沒有那麼多人願意去做。
而提燈女人們送來的燈是不會亮的,裡面甚至沒有放油燈的地方。
日子實在太難過了,終於有人受不了,在一次做飯回來後咬破舌尖,把屋子裡所有的窗戶紙都畫滿了雞蛋花——
第二日,她嫁的男人死去,男人們又開始人心惶惶,當晚,用舌尖血畫雞蛋花的女子的燈籠亮了起來,西邊所有燈都開始燒不過午夜,無論加多少燈油,無論柴火多旺,一定不能有亮光。
男人們親手建造的圍欄被他們自己拆下,西邊房屋棄置,他們帶著兒子住進了曾經用來圈養女人的屋子裡。
有一句話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使靠著女人活著的男人們依舊神氣,依舊對女人們又打又罵。
這一次,提燈的女人們來說,因為村子裡的男人女人住在一起了,很難再把人帶走,但也不是沒有——東邊還活著的女人每個人都分得一朵雞蛋花和一盞有底的、畫著雞蛋花的燈籠。
當她們受不了了,就把燈籠掛到西邊某一間房屋的屋簷下,每座房子只能掛一盞。
燈籠掛上之後男人們白天就變成了行屍走肉,他們在白天再也不會打罵使喚女人們了。
好景不長,當西邊的燈籠越掛越多之後男人們還是發現了家裡藏著的兩個或者剩下的那個燈籠。
有的男人怕死,覺得在晚上活著也沒什麼不好,有的男人逼迫女人說出到底怎麼才能讓它亮起來——說出讓燈籠亮起來的女人在畫完雞蛋花之後立刻一頭撞死或者跳進西邊的山谷。
隨著死去的女人越來越多,提燈過來的女人已經可以讓男人們看見了,再後來,只要窗戶紙沾上女人們的舌尖血都算同意帶走男人。
一些男人為了活下去,甚至自己去西邊掛燈籠,半天也好,只要活著;久而久之,男人們發現如果一直有人進入山谷,他們的燈就會更亮。
這個林子是方圓百里唯一的森林,很多獵戶、採藥人一定會過來,路過的人難免會因為天色而想在村子留宿一晚,女人們想讓別人快走,男人們就逼著他人被提燈女人帶走。
“……來得人多了,這個村子也不一樣了,”婦人湧出血淚,紅色流過蒼白的面孔,如門外的活死人一樣嚇人,“她們仇恨所有男人,在西邊掛了燈籠的男人因為一開始立下的規則沒法死去,她們就想找更多的人來頂上,燈火越來越亮之後,屋子裡出現了別的東西。”
每家每戶都出現了根本不會出現的幻象,曾經死去的人重新出現,還活著的人不知眼前是真實的還是自己早已死去。
婦人伸手抹開臉上的血漬,露出一個扭曲的笑容:“小哥,昨晚我被他打到吐血才發現,原來我們早就死了哈哈哈——早就死了——”
沈玉千坐直身體,沉吟一會兒,開口問:“夫人,您為何說您早已死去呢?”他探測那麼多次,村子裡每一個人都處在生與死之間,半死不活。
婦人停下笑聲:“你看到祭臺上的雞蛋花樹了吧?天台上的窗戶紙是把男人關到裡面的訊號,木樓是用我們的血肉築出來的,我們餵養花樹,花樹餵養祭臺和木樓,如果來得人更多,那樓會越來越高,裡面的‘人’就是燈火最好的養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