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其實很多東西說起來容易但真正堅持下來是十分困難的。

比如，在雪地上行走。簡直可以用步履維艱來形容，沒有人會知道下一步是不是在雪坑裡。沒過小腿的雪又硬又冷。李茂戴著滑雪鏡。碩大的。我看不見他的眼神。但是他的嘴角浮起的是一絲焦慮和不安。

記得自己一直最喜歡的，是奧地利作家茨威格寫的，關於斯科特的，《偉大的悲劇》。你看這是多麼像，雪地裡，幾個人。

只是當時我一直在埋怨，為什麼斯科特沒有再走的快一些。

很久以後我終於明白，他也想走快。但是哀莫大於心死。當他看著身邊的人，一個一個直面死亡而自己卻毫無辦法，我想他也一定悲傷的不能自己過。

李茂就在這個時候，轉過頭對我說。我們必須走快一些。人在低溫的環境中只能堅持三四個小時。

什麼意思？三四個小時之後，我們就會因為寒冷或是其他而一命嗚呼嗎？

李茂的眼神給了我肯定的答案，我卻有點不寒而慄。

李茂抱住我，他說，小傻瓜，我死了沒有關係，可是我希望你一點事情也沒有。

然後他把滑雪鏡摘下來給我戴上。

我哭著說不用。其實我不想自己這麼丟臉。但是我的確很難過。

我希望面前這個人一點事也沒有。其他的什麼都不在乎。

他愛不愛我。也沒有關係。只要他可以平平安安的活下去。

我不知道我現在是冷還是熱。因為汗水浸透了我的衣服，可是我的身上還是一片冰涼。這樣的痛楚我簡直不能忍受。我很餓。很累。很冷。很熱。

於是我終於選擇了放棄。

我叫住李茂，我對他說，茂，你自己走吧，我在這裡等你。我真的沒有勇氣也沒有力氣去迎接接下來的挑戰，你知道的，我是一個平凡而又俗氣的人，我只想安安靜靜的守護我愛的人。

李茂說，劉洲成，你別傻了，你以為我不是嗎？但是現在我們唯一的路就是往前走，我們已經不能回頭。誰都不是救世主，只有我們才能救自己。

於是我抽泣了。繼續往前走。雙腿真的像灌了鉛一樣的沉，每個動作都是機械的複製。

勉強的走了十幾步，我終於知道什麼叫不受控制。就這樣的倒了下去。

李茂拉我但是沒有拉動。我們倒在雪地上。李茂搖搖晃晃的擺弄他的胳膊。而我還是一動不動。

李茂說，劉洲成，我死了沒關係，但是你記得，我死了爸媽就只有你這麼一個孩子。

我的淚又止不住了。我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愛哭彷彿要流乾所有的眼淚。

我不想這樣死在雪地裡。可是我真的沒有力氣。

李茂搖搖頭，拿出了巧克力。他嘴對嘴的餵給我了。我想，我不能死在這裡，李茂也不能。我們不能在春暖花開的時候才被發現，我們不能讓父母白髮人送黑髮人。

於是我嘆了口氣。爬起來繼續走。

前面是一個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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