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別汙了您夫人耳朵,尊夫人若不是瞧出我家娘子是女子,又為何不喊非禮?誰願意清白叫人壞了名聲。”
笑罷轉而面向那“小公子”,眼睛裡全是尖利的爪子,唯恐天下不亂般挨近她的肩膀,“夫人您說,是也不是?”
秦凰不知道這是哪位,只覺得這人衣服好貴,誠然也是個有錢的主兒。可蘭陵的皇親貴胄多得很,那些臉她一個也記不住,只知道硬碰硬不成對手,便也來不及討論這人究竟是何身份,沒有拆穿,而這一轉又開起小差,覺得她堂堂一國公主,莫名其妙成了什麼“夫人”,即便對方生一張美如冠玉的臉也……
她杏仁似的大眼睛轉了轉,心想,其實倒也不虧。
於是她臉上燙了燙,結結巴巴地陪他演戲,“可……可不是,誰讓你不給我買糖葫蘆吃,你就會惹我生氣,不然我何必這樣離家出走呢!”
這位閒人少爺心想我們小殿下大致甚少出門,連藉口都找的像懵懂幼童,不禁莞爾,他的青玉長笛打了個彎兒狀若親密的點點她額頭,語氣溫軟寵溺,“不過是糖葫蘆,為夫念你吃多了要牙疼,這才囑咐了少吃,何至於此。既然娘子喜歡,幾個糖葫蘆有什麼了不得,我現在帶夫人挨街去買,莫惱。”
秦凰的臉一下子紅成了蝦子,這不成方圓的誑話被他那麼數捻地一帶,登時成了她這小娘子苦惱胡鬧的三分寵溺來,她心裡錯亂無章,但臉上假裝乖順而溫吞的笑臉,又挨他近了些。
“那……好吧,那我就原諒你了。”
平白占人家便宜,可他偏偏生不出半分內疚,彎眸愈發明潤起來,許是二人旁若無人的模樣叫讀書人非禮勿視,叫糙爺們兒瞧了鬧心。幾個攔路找茬的又見這二位一身衣裳像是富家子弟,總算計較起後果,若是沾惹不起,也只好見了臺階就下,唸了句“趕快滾”,便扭頭再沒動靜。
那人聽罷,只覺正中下懷,提起錢囊,帶著小殿下忙不迭地“滾”了。
秦凰的腦袋,用她夫子的話說和皇宮裡養的小貓別無一二,自然是沒那麼好使,如今更囫圇成了一團,被拉出茶香曖暖的清風茶樓時也沒有反應,直到忽覺身側的人影稍稍整飭衣襟,終於把那點曖昧收了起來,灌了冷風讓她醒了來。
她如今沒了後顧之憂,這才清一清嗓子,原本是想道謝的,可她掃過少年那雙促狹的眼睛,突然又生了一肚子被佔便宜的氣,擺出她挑起眉眼正色的模樣來,音色都高出三分,“大膽!你可知本宮……本小姐是誰,男女授受不親!”
那人的目光慢吞吞的擦過她飛抹紅霞的雙頰,明明佳公子的不二行頭,卻生生動了嫵媚的俏骨,於是繼續演戲,“在下怎敢,實在是情勢所迫,並非有意輕薄小姐,卻不知小姐是哪家千金?”
秦凰忖思了一時半刻,朝萬臣朝拜的場景裡隨意一擇,捏出個小姐身份來套上身,“我乃當今右相之女馮什麼……馮芸清!你這登徒子,如今本小姐被你佔了便宜,竟還毫無自知?”
……
那人卻仍然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佯作惶恐,似是極力遏制住的上揚唇角,目色清明,彷彿沒有一絲歹意,“原是相府小姐,是在下唐突了。既然是相爺千金,在下便不好放小姐一人上街了,蘭陵城治安雖好,可保不齊還會遇見方才那等情況。相府在城東,不如某送小姐一程吧。”
秦凰或許也知道自己胡鄒的言論漏洞百出,生怕對方發覺,趕緊連連擺手,“公子既然救了我,本小姐便也不計你男女授受不親之過了,我們二人就此兩兩相抵便是,你不必如此客氣的!”想了想又問,“我卻不知公子尊姓大名呢?”
那人對自己名姓閉口不談,只輕飄飄說,“這怎麼行,馮小姐秀外慧中,馮相爺必然視若珍寶,如若不能完璧歸趙,久久未歸,是會驚動巡防營的,那可勞師動眾,白白壞了小姐閨中佳名。”
秦凰白白被捧上了天,尷尬地笑了笑,進不是,退不是,她這“相府千金”但凡一腳踏進馮府的門,相爺志慮忠純,便免不得要遭老小倏倏來拜,那她豈不不上不下,不高不低,十分出醜了。
於是她乖順地收斂張牙舞爪,換上一臉同討糖孩童似的笑臉,“公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本就是偷偷跑出來的,若被我兄長髮現我不但不待字閨中,還被一個男人送回家來,是要將我倆亂棍打死的!”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你不知道,我兄長很兇的!”
哈?連這皇城裡不諳世事的蠢丫頭,也曉得我兇名遠揚了?實在是六月飛雪,要作一樁竇娥冤了。
“是,姑娘說的極是,是在下考慮不周。”他忽然話鋒一轉,彷彿當真被她這一鬨得收買了一般,見好就收,不與他們的小殿下難做,他剛想要接著說些什麼,突然一輛馬車從不知哪個巷子裡橫衝直撞地奪門而出,幾乎直直地衝他們而來!
驚魂未定的秦凰被人一帶,又鑽進那抔若有似無的柳葉苦味裡,駛得橫七豎八的馬車幾乎擦過兩人呼嘯而去,而後又有一隊巡防營的衛兵火急火燎地從巷子裡追了出來。秦凰不知何時腰帶被人一拽,撕開了一塊外袍,正惱著車馬不長眼睛。好不容易站穩了,一看到對面直直衝來的衛兵,以為茶樓的訊息已經快成這個模樣,一大波人是來抓她回宮裡,也顧不得什麼有辱斯文了,就這被人救的姿勢,忙著把腦袋往人懷裡藏。
人群聲嘈雜無章,長街兩旁被馬車撞得人仰馬翻,沒人在意這對小情人,直到大隊人馬漸漸遠了,那人才拍拍她的腦袋,“哎,姑娘輕薄了在下這麼久,還捨不得放手呀?”
其實這個倒黴蛋,好巧不巧,正是這位小殿下編出來造次的芸清小姐的兄長本人,大名馮折,真金白銀十成十的右相府大少爺。可這位並不以自己彷彿又捲進了什麼了不得的冤孽為忤,仍舊在肚子裡腹誹,他一點兒也不兇,芸清也才不怕他!
秦凰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眼巡防營的尾巴,一下子跳得三米遠,“誰輕薄你了,你好厚的臉皮。”
馮折委屈,“姑娘方才說男女授受不親,這回倒不作數啦?”
秦凰懶得搭理他,捋了捋自己皺巴巴的衣裳,手下卻在撫上腰帶室突然一頓,衝著巡防營和馬車遠去的方向驚呼起來,“我的玉佩!被……被方才那馬車勾了去了!”
馮折見她一個跳腳幾乎想蹦上去追人,趕緊把這好了傷疤忘了疼的丫頭攔下來,“巡防營忙著追的想必是犯人,姑娘這會兒貿貿然地追上去,難保不被當做是同黨。”
“那玉佩很重要,是我母后送給我的,哪怕是被抓起來問,我也得追回來呀!”秦凰氣急,甚至連脫口而出的一句“母后”都沒有發覺,火急火燎地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