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兒真厲害,一下子就認出‘馬’來了。你瞧瞧,和你的小木馬是不是有些像?”張清皎在他的額頭上親了親,拿起小木馬放在冊子上。小傢伙看了看畫中神駿的奔馬,又看了看自己的小木馬,果斷地將小木馬揣進了懷裡。
************
朱祐樘回到坤寧宮的時候,所見的便是這樣一幅母子天倫的畫面。他不由自主地便彎起了唇角,坐在母子倆旁邊,與他們一起翻著冊子一頁一頁地看過去。每一幅畫下都寫著一個字或一個詞,簡單明瞭,畫兒卻是毫釐可見,勾畫得格外用心。連他看了,都不由得既驚歎於自家皇后的愛子之心,又略有幾分酸意。
要知道,這可是卿卿為兒子準備的生辰禮物,既費時又費力。而他目前雖說也收了卿卿不少禮物,可這般費心思的還沒收到過呢。想到此,皇帝陛下又不免為自己的“幼稚”而暗自失笑——這天底下,哪有與兒子爭寵的父親?
直到小傢伙看累了,抓著小木馬睡著了,帝后二人才悄悄地將他抱回了嬰兒房。
“方才時辰尚早,萬歲爺怎麼突然回來了?”張清皎問。通常,皇帝陛下白天只是在用午膳的時候才會回到坤寧宮。若不是有急事或者太過悠閒,他絕不會輕易提前回來,故而她才有此一問。
“看到一封摺子,本想與你說來著。可一見你正在教大哥兒識字,便不自禁地入了迷,倒是將這件事給忘了。”朱祐樘道,牽著自家皇后回了東次間,“正好也快到午膳時間了,便先用了午膳再說罷。”
“不過是一封摺子,眼下說了便說了,何必等到午膳之後再說呢?”張清皎被他勾起了好奇心,輕嗔道,“若是我一直掛念著這封摺子,指不定連午膳都用得不經心呢。說來,這摺子裡所說的,究竟是好事還是壞事?”
“自然是好事。”朱祐樘笑道,“也罷,便是為了能讓你增添些胃口,我也須得早些將這件事告訴你。今兒我從奏本里發現了錦衣衛新呈來的八百里加急的摺子,其中一封正好來自江西,所以我便翻開了瞧了瞧。卿卿可知,我看到了甚麼?”
張清皎毫不猶豫地答道:“與鍾陵郡王府有關?”
“卿卿果然聰慧,一猜即中!”
317、第三百一十七章 鍾陵生事
原來, 朱祐樘前些時日命牟斌派出錦衣衛悄悄前往各藩調查, 錦衣衛們便日夜兼程趕往了諸王的封地。寧藩本便是此次調查的重中之重, 鍾陵郡王所在的鐘陵縣更是錦衣衛打探的首要目的地。卻不想,他們剛到鍾陵縣沒有多久,鍾陵郡王府便傳出了醜聞。
當時,錦衣衛剛佈置起來, 日夜監視鍾陵郡王府,便發現府內似乎發生了甚麼事。某一夜, 有兩名宮人趁亂外逃, 他們便將這兩名宮人帶回住處仔細審問。兩名宮人似是被嚇壞了, 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據她們所言, 她們是鍾陵郡王一位妾室鍾氏院子裡負責灑掃的婢女。數日前, 鍾陵郡王的愛妾劉氏與鍾氏同一天生下兒子,劉氏之子因不足月夭折,鍾氏之子卻成活下來。劉氏因此嫉妒鍾氏, 藉口說鍾氏巫蠱詛咒她,便將鍾氏責打囚禁起來。
鍾氏不受寵,而劉氏目前正是鍾陵郡王最疼愛的妾室,因此鍾陵郡王沒有絲毫給鍾氏做主的意思。王妃不忍心,派人前來阻止,劉氏便拿出蒐羅出的假造‘罪證’說服了王妃。王府內沒有人為鍾氏說話, 鍾氏竟被活活渴餓而死。
之後,劉氏又說鍾氏所生之子命帶妨克,是不祥的徵兆。因此時接到了宜春郡王薨逝的訊息, 此子恰好便生在宜春郡王薨逝那一天,鍾陵郡王與王妃對鍾氏之子的命格亦是將信將疑。趁著鍾陵郡王和王妃前往宜春郡王府奔喪,劉氏便故技重施,餓死了鍾氏之子。
為了斬草除根,劉氏連鍾氏的身邊人都沒有放過。鍾氏的親信婢女,鍾氏之子的乳母,皆被劉氏以與鍾氏同謀的藉口囚禁起來。這兩名宮人只是鍾氏院子裡不起眼的下等婢女,趁亂逃了出來,這才保得了性命。
張清皎仔細看過了摺子,眉頭輕蹙:“這妾室劉氏,便是當年興濟縣出身的劉氏女?”她簡直無法相信,當時那名功利心有些重、懷著狡詐心思卻也不敢輕易行事的少女,竟會變成一個手染鮮血的殺人惡魔。而且,她之所以殺人,僅僅只是因為嫉妒對方的孩子成活了下來。
“鍾陵郡王侍妾眾多,卻只有一人姓劉,應當就是劉氏女無疑。”朱祐樘道,“她謀害無辜,殺死宗室子嗣,必須立即逮捕定罪。而鍾陵郡王、王妃坐視她殺人,不加以阻止甚至連約束都不曾,是為幫兇,也須得一併審問清楚。”
張清皎垂下眼,嘆道:“可惜了鍾氏與那無辜的嬰孩,也可惜了那些被她殘害的宮人。”那孩子想來應該剛出生沒多久,劉氏怎麼下得了手?!連基本的人性都已經喪失殆盡,這劉氏根本不配為人!
“卿卿,事已至此,也只能為鍾氏與其子主持公道,方能撫慰他們的在天之靈。”朱祐樘柔聲道,“我已經吩咐牟斌帶錦衣衛趕往鍾陵縣,將鍾陵郡王府上下所有人等都拘捕來京,以備三司審問。相信這一番詢問,必定能問出不少罪責來。”
“……”張清皎長長嘆息,“許是因為咱們也有了孩子,我真有些不忍心聽到這些事。萬歲爺之前說是好事,這也確實給咱們帶來了機會。可一想到鍾氏與那無辜的孩子,我便替他們覺得惋惜。明明不過是後宅的爭寵,最終卻鬧出了人命……”
“那也是鍾陵郡王性好漁色,納了太多妾室的緣故。”朱祐樘道,“若想內宅平靜,便不能有太多的女人。先帝時何嘗不是如此,如果他只有萬氏一人,萬氏也沒有理由戕害別人。”他並不是為萬氏說話,只是不經意間想明白了而已。說到此,他的聲音略有些低沉:“而我只有卿卿一人,日子才過得平安喜樂。”
“既如此,為何不能限制宗室納妾?”張清皎望著他,“一則,限制納妾,日後如劉氏鍾氏這樣的慘事才不容易再次發生;二則,因著妾室人數有限,宗室也不能以娶妾為名擾亂當地民眾的生活,亦不能借故與當地豪富官吏聯姻。”
“三則——萬歲爺可還記得,咱們家的宗室如今已經有多少人了?我們曾經看過玉牒,林林總總加起來,至少有數千人之巨。光憑著國庫養活這數千人,已經是極為沉重的負擔了。我記得萬歲爺曾經說過,想改一改藩屏之制。不希望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