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去走走吧。”
顏一鳴沒有出聲,江逸也不覺得尷尬繼續緩緩道,“我們可以去蘇州的周莊,那裡的冬天比這裡暖和一些,我們可以在那裡過除夕過十五,待三月後再去洛陽看牡丹,當初你就說很可惜沒有見過...”
“江逸”,顏一鳴鮮少,甚至幾乎沒有這樣直呼過江逸的名字,“你瘋了嗎?”
顏一鳴站了起來直視著他道,“你是你下親封的太常寺卿,官居三品...”
江逸手指按在她的唇上,聲音依舊柔和,“不提這個,你就說想不想去。”
顏一鳴吸了口氣恨聲道,“不想。”
“撒謊”,江逸笑了笑,“你明明想去,當初還在江家時你就說過想去,並非只是為了你,也是為了我,是我想去。”
不是搪塞,是真的想。
顏一鳴沒能攔得住他,江逸請辭的訊息朝野中還未消化,他已經離開了金陵。
天空中靜靜的飄著雪,落在運河中消散不見,江逸站在船頭,肩頭上落著一層薄薄的雪,映襯著江逸玉白的臉頰,活像一尊動也不動的雕像。
不知站了多久,江逸回到船艙,顏一鳴安然入睡,只是床邊的椅子上卻放好了乾淨的衣裳,暖熱的手爐亦放在一邊。
就像與床上那入睡的主人公沒有一點關係。
江逸輕聲一笑,拿著普普通通的手爐,卻像握著什麼稀世珍寶。
船在運河上走了許多人,他們在蘇州下了船,在周莊水鄉的一個小宅院中住了下來,來往的人們好奇的看著這對兒相貌出眾的年輕男女,看那玉人一般的公子哥買了糖人送給那姑娘,那姑娘卻沒有接。
有人大笑著吹了一口口哨,笑著道小媳婦賭氣了,顏一鳴瞪了那人一眼,一把拿過江逸手中的糖人,眾人笑的愈發大聲。
江逸也在笑,向著眾人道了聲謝追了上去,待回到小院子中,精緻的糖人被狠狠咬了一口,剩餘半隻插在園中漂亮的紅梅之上。
除夕那日,小小的水鄉卻比當初的江府還要熱鬧,隔壁熱心腸的大嬸拉了顏一鳴去家裡包餃子,顏一鳴看著江逸與黑漆漆的屋子躊躇片刻,還是拉起江逸的手一起去了。
江逸逗著幾個孩子玩耍,不遠處的大伯看著哈哈直笑與江逸道,“小年輕,過幾年你們也能生好幾個。”
江逸捏了捏孩子凍得紅紅的臉蛋,回頭謝過了大伯,轉頭看向廚房裡忙忙碌碌的身影,移開了視線。
餃子端了上來,小孩子們撲上去狼吞虎嚥的吃著,顏一鳴從外邊走進來,臉上帶著許多日子不曾見過的笑容,視線看過來時江逸甚至有些心慌的想要轉過頭,顏一鳴卻沒有再像以前的冷淡,她笑了笑坐在他的身邊,甚至還親自夾了餃子給他。
江逸心頭鈍鈍的疼了起來,但是又伴隨著絲絲的甜,餃子咬開時江逸愣了愣,一顆花生擱在裡面,江逸驟然轉頭去看顏一鳴,顏一鳴卻像什麼都不知道一般,又給坐在旁邊的小胖孩夾了一個。
小胖孩狼吞虎嚥的吃了餃子,可是裡面卻沒有這樣一顆花生。
多年以前,那是他來江府的第一年,一個人孤孤單單的除夕,顏一鳴跑來與他一同過除夕,他吃到一顆包著銅板的餃子,顏一鳴眨著眼睛與他道下一年的他定是萬事皆順。
大年除夕,這樣喜慶的日子,已經不是孩童的他,卻像八年前一樣還是潤了眼眶。
顏一鳴終於不再對他冷面相向,不是因為放棄了回家也不是因為其他,只是她終於做好了準備。
小蘋果曾問她,就算在這裡待一輩子又有什麼關係,比旁人多活一輩子難道不是一件好事,顏一鳴沒有說太多,只是告訴她對她而言從來不覺得這是一件好事。
一個人活下來的意義,在於記憶,記憶中有感情有羈絆有她舍不下的東西,她是那個世界的人。
但是如果在這裡一直活下去,二十三,三十年,最後甚至六十年七十年,那時現世的記憶慢慢消退,那時她到底是哪個世界的人?如今她想念還在現世的親人,她還心有不甘在反抗,若是多年之後她慢慢接受了現實,真正接受了江逸,也許他們會在一起,會生兒育女,新的記憶新的羈絆再次產生,那時她是不是又會不想再離開這裡?
顏一鳴從來不敢小看時間的力量,在時間的消磨下,一切都存在著可能。
她當然要回去,就算真的無法回去只能等許多年後,她也會選擇一個人,這樣也許在多年後再次回到現世,她依舊是多年前的那個她。
而在此之前,虧欠江逸的,她會盡力去還給他,一如當年江逸對她的看顧。
十五那天,整條水街掛滿了火紅的燈籠,兩人猜了花燈玩了一路,不懂事的小孩子放著煙花不小心扔進了人群,江逸一把將顏一鳴拉開,手背卻被火星不下心燙傷。
顏一鳴拉著江逸回了家,小心的蘸了藥酒抹在燙傷的地方,江逸看著她認真的模樣突然道,“阿鳴,再替我編條羅纓吧。”
“嗯”,顏一鳴應了一聲,半晌又道,“還是多編幾條吧。”
她等著江逸問她為什麼,江逸卻沒問,只是笑了笑道,“這樣更好。”
轉眼過了年又到了一年的春天,江南的春天比起其他地方似乎更早一些,兩岸的柳梢已經有了嫩芽,而三年一次初春進京趕考的秀才們也開始準備進京。
顏一鳴聽到不遠處那戶人家說要去拜拜文曲星,好讓家中孩子考的如同當年的江狀元一樣,顏一鳴唇邊揚起一抹笑容,回頭瞧著坐在院中看著書的江狀元。
白衣似雪,顏一鳴的心頭劃過一絲漣漪,當年的青衣少年,如今的翩翩公子。
顏一鳴緩緩收起笑容,望著天邊的雲朵,皇帝大限將至,她終是該逼他回去了。
他們又如多年前一樣度過了一段安逸而又恬靜的日子,離開了周莊又輾轉去了洛陽。四月的洛陽,牡丹遍地美的讓人心醉,兩人走過洛陽的街道,有貴家公子小姐談論著牡丹的品種,有早已看慣如今心思全在京城孫兒身上的長者,一遍又一遍的說不知遠方的孩子有沒有考中。
顏一鳴撫過嫩白的花蕊,瞧了江逸一眼。
人人都望著家中孩兒高中,卻不想那連中三元的天才狀元卻為了一個女人放棄了所有。
江逸當做沒有聽見似的,拉著她繼續去看其他的花種。
熙熙攘攘中顏一鳴似乎聽見他說了什麼,可是又像是幻覺,沒有聽清,亦或者是聽錯。
顏一鳴終於編好了羅纓,晚上回到府上時顏一鳴準備替他換上,卻被江逸按住了手道,“以後再換也不遲。”
顏一鳴抬起頭看著他,許久後突然道,“如果沒有以後呢。”
江逸眸光一顫,冰涼的指尖按在在的唇上,將她要說出口的話堵了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