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是兩個人，他依舊躺在臥鋪上，他坐在床邊，就如當初他受傷，他將他救回家中時的情景，那時候的他也是如此淡漠，華清一勺一勺地喂著他喝藥，就這樣相依如偎，真希望時間可以在這可停止。

床上的人水光瀲灩的眸子跳動，華清驚訝地看著他，看著他扯著被褥，想要起身，一時阻擋不住，看著他身子下落，銀髮飛散，絲綢似的糾纏住他雪白的袍子，顯得如此驚落飛花般的美麗，綢帶飛揚。跌坐在地上，低垂著眉目。

“華清，帶我去看轅兒，”水無澈不相信他的話，如果轅兒沒事不可能不來看自己，自己腦子裡一絲那場火海的記憶也沒有，零星的片段也沒有，究竟是怎麼了，明明記得當時與轅兒和衣睡下了，怎麼醒來便已一個月了。還有父皇怎麼都沒有過來，就算他再怎麼漠視自己，也需過來看望一下吧，更何況父皇只是不想看見長得跟母妃如此相似的我呢，太多的問題需要纏繞在心頭。

水無澈注視的眼神，使得華清彎彎的月眉緊緊皺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讓述說那一切，發生的太突然，突然得讓人不知所措，在他醒來時不想刺激他便瞞住真相。只是這種事情，就算是他有心隱瞞也瞞不住啊。

彎下腰跪立在水無澈面前，抬起眼眸與他對視，艱難地朝他開口。“皇子他已經在火海中喪生了，皇后被驅逐出宮，還有皇上他為救您也…”

喪生？

轅兒死了，父皇也死了。

“華清，你騙我是不是？”不相信，那個笑若桃花的人兒就這樣離開他自己走了，那個冷冰冰的的父皇也去了，才過了這麼點時間，怎麼覺得好像過了一輩子，水無澈慌張地撕扯著華清的衣袖，嘶啞著嗓子“這不是真的，對不對華清，這不是真的，轅兒他還好好的，父皇也還好好的，是不是，華清。”

華清立起身不語，只是凝視著他，澄澈的眼神裡沒有一絲謊言。

水無澈纖長的手指深深地陷入肌膚裡，這是在做夢是不是，要趕快醒來，轅兒在等自己呢，轅兒還在等著自己，轅兒。

鮮紅的血液緩緩流出，染滿雪白的袍子，淡淡的血腥味散發在空氣中。

“太子”華清驚撥出聲，慌忙上前將他那冰冷的手緊緊護在胸前。水無澈也不掙扎，任他抱著自己走向床沿，呆滯的眼眸沒有方向，剛恢復一點血色的臉現在也慘白一片。

“太子，以後不要這樣了。”華清邊說著邊給他上藥，“太子，皇上說過你要好好地活著”

淡淡的語氣不容拒絕。

華清，何必如此威脅我，這國家，是他要給的，不是我要的，為何如此逼我。

“華清，為何如此？父皇他……”以父皇的修為不可能救自己而死了。

終於要問了是麼？華清苦笑著：“太子中了毒，只有皇上的鮮血才能救你，但是…….”

鮮血？

華清，你真的是用父皇的命救了我，為何要這樣做，明知道我不可能答應的，你知道的不是嗎？

抬起頭對上華清的眼睛，緩緩開口：“為何如此？”

為何如此？

“只是想要太子活著。”

想要我活著？

那是我父皇，就算他再怎麼不肯面對我，再怎麼忽視我，始終是我母妃深愛的人。

活著？

那就要犧牲父皇，我不像要這樣，轅兒死了，我曾答應會陪著他的，現在如何實現我的承諾，父皇，我只能活著，是麼？為了澈國而活。

活著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這麼寂寞的活著，直到遇見了轅兒，燦爛如花般的笑容可以感染整個身心，纖細柔嫩的小手握住我的手的那一刻，我以為以後會和你相伴一生，不會像現在這樣疼痛，只是為何，這種幸福從不屬於我。

水無澈嘆了一口氣慢慢閉上雙眼，不想再看見這個世界，沒有轅兒的世界。

夢裡，彷彿轅兒在喊著，細細的童音，一聲一聲地喊著。“澈哥哥。”而他卻怎麼也抓不住那纖細的身子。

再次醒來來時已是天黑，宮殿裡早已掌燈，偌大的內室裡，淡淡的燭火輕輕跳躍著，金色的光芒鋪滿一室。

水無澈用手支起身子，眼睛漸漸適應了這灰暗，才發現清紫趴在桌子上睡著，還有華清蜷在軟榻上，喉嚨冒著火，想要喝水，只是不想吵醒那睡著的人兒，水無澈知道他們為了他應該是很累了，想要起身去到杯茶喝，剛一踏到地上，腳上一軟，便往前傾去，一陣黑暗之後，沒有預料的疼痛，抬起頭，才發現是被華清挽在懷裡，見他擔憂的眼神安慰道“沒事，只是想要喝水。”

華清雙手抱著水無澈沒有說話，眼神裡藏著複雜的情愫，靜靜地將他抱到了床上，然後轉身去桌子上到了一杯茶給他喝，水無澈接過茶水喝了一口，覺得喉嚨好多了，眼睛直視著華清，淡淡開口：“沒睡？”

華清攏了下衣裳，在床沿坐下。“睡不著。”

“哦”

兩人都沒有話說，只是靜靜地坐著，誰也沒有打破這寧靜。

水無澈手裡拿著茶杯，望著杯裡的茶水出神，淡淡的燭火中，映澈著他俊美的側臉，濃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yin影。

“你去睡吧。”水無澈抬起頭對那坐著的人說道。

華清沒有回答，只是看著水無澈，半晌才說道：“太子先睡。”

無奈，水無澈只好將茶杯遞給他，攏著被子緩緩躺下。

看著他躺下，閉上那綠色的眼眸，華清才放心地將茶杯放回桌子，回到自己的軟榻上踏下，閉上眼睛還是睡不著，將腦袋枕著手臂，望著前面的燭火跳躍的影子，眼睛終於緩緩閉上，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待軟榻上的華清陷入沉睡時，床上的水無澈緩緩睜開雙眼，支起身子，緩緩地下地，努力地使自己站平穩，搖搖晃晃的身子彷彿下個瞬間便會倒下。

藉助淡淡的燭火朝門口走去，輕輕地將門拉開，天上掛著一輪明月，籠罩在輕紗似的雲裡，走廊上掛著一個個白色的燈籠，一直延伸至尾，直至看不到為止，父皇，你總是將自己的愛藏於心中，澈兒怎會不明白。

沿著熟悉的道路返回於自己的宮殿之中，白天剛下過雨的緣故，青石板道路上溼滑滑的，空氣中還帶著泥土的芬芳，兩旁的花兒也在這清新的夜晚開放，月光下顯得妖嬈嫵媚。

水無澈緩緩地走在這條曾走過無數遍的路上，腦海裡一幕幕熟悉的畫面出現在眼前，小時候靜靜跟著父皇身後，踩著他寬大的步子一步步跟著、轅兒拉著自己的手奔跑在這條路上，指著路邊的花兒對著自己說著我喜歡你。一幕幕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上心頭。

如今路上沒有父皇，沒有轅兒，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走在這月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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