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紅日出海,橘光萬丈。
靜謐的房間內,光影翩躚,待冷晗夜從沉睡中幽幽轉醒,已然已身在自己的地盤。
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清醒之下,全身的每個細胞都好像被刺破了一樣釋放著疼痛的因子。
艱難的挪動身子下了床,接了杯水仰頭喝下,這才覺得好像活了過來。
“夜,你醒啦。”Audery推門進來的時候見冷晗夜正站在窗邊,手裡握著水杯望著外面。
Audery走到他身邊,和他一起看出去,空曠的院子裡王梓筆直的身影分外顯眼,他好像在那裡站了許久,身體僵硬,面無表情的臉上眼底的烏青很濃重,從來不曾出現情緒起伏的眸子卻帶著些許的空洞還有愧疚。
他站在那裡,微垂著眸,不敢看自家主人的眼睛。
Audery拿眼角的餘光打量冷晗夜,想從他身上撲捉到一點蛛絲馬跡,可是什麼也沒有,這個人平靜的可怕,眼底幽深如潭,沒有慍色,也沒有其他的情緒。
“呆瓜已經站了半晚上了,是他昨晚帶你回來的。”Audery忍不住說道,想為王梓求求情,可是猜不透冷晗夜心思的她實在不敢開口,因為他根本不知道冷晗夜會如何處理王梓.
緋夜損失了那麼多人,王梓雖不是罪魁禍首,但也難辭其咎,誰都知道王梓是冷晗夜身邊最親近的人,只聽他一個人的命令,可是這次他未告知冷晗夜,就出動了那麼多人還叫大部分人送了性命。
身為冷晗夜私人護衛隊北殺的一員,擅自行動是大忌,就算是顧忌擎蒼是主人的義父這一層關係,王梓被迫行動,卻也還是抵消不了他的罪責。
主人一向對不服從命令的屬下,尤其當對方的錯誤造成不可挽回的損失時,他懲罰人的手段強硬冷酷,絲毫不留情面。
Audery對著似一座冰雕般的人暗暗吐舌,她只能在心裡叫呆瓜自求多福了。
這樣站了一天,當夕陽完全不見的那一刻,靜止如畫的人終於動了,他轉了身,像是才發現Audery還在這裡般,盯著她,用眼神詢問,“什麼事?”
Audery僵硬的面部肌肉一抽,撐著腰,瞪著他有氣無力道,“我的少爺,你餓不餓,該吃晚飯啦。”
一整天這個人都不累的,知不知道自己還在重傷之中?她很想照著冷晗夜的腦子敲兩下,把這個發了一整天呆的人敲清醒。
奈何對方氣壓太低,她敢怒不敢言,只能陪他默默站著。
冷晗夜未理會滿臉無奈又帶著心疼神色的Audery,徑自繞過她去餐桌吃飯。
被無視的Audery一雙美眸瞪的極大,她在磨牙的同時暗暗鬆了口氣,起碼現在看起來主人沒有要處置王梓的意思。
幾日之後,待身體恢復了些,冷晗夜便主動去找了擎蒼。
“義父,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面對螢幕中的人,冷晗夜微低著頭,態度恭敬而又嚴謹。
“我知道了。”擎蒼擺擺手,“這事不怪你,泰森不服從命令,有那樣的下場是他咎由自取。”
畫面中的擎蒼語氣淡然,甚至帶著些許的笑意,他拂了拂蓋在腿上的毯子,溫和道,“倒是夜兒你可有受傷?”
“多謝義父掛心,晗夜並未受傷。”冷晗夜垂眼恭順的應。
“嗯,那就好。”
“如若義父沒有其他事,晗夜就退下了。”
“嗯,去吧。”擎蒼擺擺手,蒼老的身體陷在躺椅中,好像很疲憊,冷晗夜皺了眉頭,最終還是沒有說什麼,準備退出去。
就在他轉身出去,將關上自己書房門的時候,擎蒼的聲音透過耳麥傳來,“夜兒。”
“義父有何吩咐?”冷晗夜停下關門的動作,目光卻並沒有投注到還未變黑的螢幕上。
這一次擎蒼半晌都沒有說話,書房中陷入了一片沉默,冷晗夜知道自己的耳麥沒有出問題,因為即便隔著萬里,螢幕之中義父的目光也能洞穿他的心思。
他在看他,在思量,可最終都化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夜兒,你瘦了。”
耳朵裡傳進的聲音帶著些許的責備,“多大的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己,夜兒也該找個人,照顧你了。”
如同普通父親般慈愛的關心使冷晗夜愣了愣,他抬起頭,或許是外面陽光照進來的緣故,螢幕中那和藹的笑容有些許的刺眼,看不真切。
但是那道瘦骨嶙峋的輪廓確實老了,在寬大的藤椅中只佔據了那麼一點,心頭倏地發酸,他輕聲答,“我知道了。”
外面陽光正好,已接近尾聲的夏日依然意猶未盡的散發著餘熱,冷晗夜推開窗戶,被頭頂的日頭照得微微眯了眼,王梓依舊站在院子中央。
深色襯衫幹了又溼,溼了又幹,汗水一滴接一滴的從冷硬如冰的面孔上滑落,他已經站了好幾天,期間連一步都不曾動過。
冷晗夜很清楚,王梓已經快到了極限,再下去恐怕要撐不住了,但是他不準備現在開口,因為他還沒有決定該如何處置他。
殺了?
捨不得。
於公於私,王梓陪伴他這麼多年,為N.K鞠躬盡瘁,他不僅僅是他的屬下,他還把他當作朋友,當作可以交付後背的朋友。
因這件事殺了他,如何下得了手?
只是不殺他,又如何給死去的人一個交代。
放空思緒,迫使自己把目光收回來,冷晗夜坐在窗邊,靜靜地攪拌手中的咖啡,想著接下來的打算。
擎蒼對此事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泰森原本就是用來試探自己的一顆棋子,如今目的達到,棄了也不可惜。
他沒有對義父說謊,卻也沒有說清楚泰森到底是誰殺的,他只告訴擎蒼,泰森因不聽命令擅自行動死在了那座島上。
精明如擎蒼、如風,他們怎麼會猜不到泰森到底死於誰之手呢?
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內情並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冷晗夜的忠誠度,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只要泰森一死,擎蒼便知道這個義子對他不是完全的衷心。
冷晗夜也明白這一點,但他顧不得許多,泰森就是一顆眼中釘,肉中刺,不趁早拔除,他寢室難安。
“蒼,看來你這義子不老實啊。”如風把毯子給擎蒼往上拉一點,蓋住他的脖子以下,然後從藤椅後面連同毯子一起把人圈在懷中,俊秀斯文的面孔中多了一分戾氣。
像是早已習慣了他的行為,擎蒼往後靠了靠,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斜倚著,“風可有想到好法子?”
“最近天氣悶,是該下場雨,去去暑了,但蒼身體差,可不能著涼,一切有我來就行。”擁著他的人並沒有正面回答,他抬起手,蒼白的指尖在離面板一釐米的地方隔空描摹過他的唇,神情是鮮有的深深眷戀。
多少年了,已忘記就這樣陪伴了擎蒼多少個日日夜夜,可是他從來沒有得到這個人,明知道他愛他,想擁有他,可是這個人卻殘忍的把他留在最近的位置,只能看著觸控著卻得不到。
人生短短數十載,他把二十歲之後的所有年華都用在守護這個人身上,到如今他都分不清對這個人是愛還是得不到的執著了。
“看來風已經有打算了。”擎蒼無視了想要觸控他的手指,他知道只要他不開口同意,這個人是不敢可以說不會那樣做的。
他知道這個人深愛著他,他對自己年輕時的魅力還是很自信的,從他看到他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人喜歡上了他,就像他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那個人。
從此萬劫不復。
是啊,萬劫不復。
不然怎麼會到如今的下場呢?在黑暗的人生裡一天一天忍受病痛的折磨,計算著生命裡還剩下多少時日,等待死亡的到來。
可是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他還沒有看到那人眼中的後悔,他還沒見到那人痛不欲生的樣子,怎麼可以就這樣消失,即便是死,所有的人都應該給他陪葬。
這是那個人欠他的。
如風也是一樣,如若不是掉在這段不堪的感情裡無法自拔,又怎麼會放棄殺了自己的任務,並陪著他一起逃亡受難,過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呢。
如若可以重來,他希望先一步遇到的是身邊的這個人,那麼他至少可以迴應他的感情,與其兩個人都痛苦不堪不如成全一個人。
只是,這世上沒有如果,他的心早已經死了。所有的一切都註定了他們兩都是同樣的下場。
不知道如風給擎蒼說了什麼?下午冷晗夜又被他的異父傳喚,從書房出來的時候冷晗夜臉色很難看,他不發一語的從audery身旁經過,周圍的空氣好像被凍結,Audery不由得打了個冷擺。
冷晗夜滿身的寒意使她想要說的話生生嚥了回去,只能定在原地乾巴巴地看著他家主人朝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