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房間裡亮堂堂的,冷晗夜環顧四看,發現景澤在他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把他帶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裡的一切都沒有變,還和他離開時一樣。
“boss,你醒啦?嘿,剛剛好!”景澤推開門進來,手裡託著一隻盤子,冷晗夜老遠就聞到了香味,飢腸轆轆的肚子立刻發出了抗議,咕嚕嚕叫了兩聲宣示它的存在。
景澤眨眨眼,瞅著耳朵有些發熱的冷晗夜嘿嘿樂了,他端著盤子過去放到床頭櫃上,然後把冷晗夜扶起坐好。
再到浴室拿了熱毛巾讓他擦手擦臉,又去外面拿了張床上用的小桌子進來放到他面前,最後把飯菜一樣一樣的放上去,自己也跟著上了床坐到他對面。
“boss,算起來你已經一天半沒吃東西了,餓了吧?”景澤說著把一碗粥遞給他,“先把這個喝了。”
冷晗夜捧過白瓷小碗瞧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幾樣清淡小菜問,“你做的?”
“不是。”景澤搖搖腦袋,一邊拿了筷子給冷晗夜佈置菜餚一邊說,“我叫了吳媽來做的,她說你以前愛吃這幾樣菜,不過粥是我自己熬的。”
說著他笑嘻嘻的傾身向前湊,“怎麼樣?好喝嗎?好喝我以後天天給你熬。”
冷晗夜很想說我不想天天喝白粥,但瞧著眼前一對忽閃忽閃眨巴著的誠摯眼睛,他只能點點頭,“不難吃。”
“我就知道你愛吃!”景澤在床上手舞足蹈,歡樂的像個孩子,“端給你之前我已經嘗過了,味道還可以。”
冷晗夜笑笑,低頭一口一口喝粥,細細品嚐其中滋味。景澤就撐著下巴笑眯眯的看著,自己也不動筷子,直瞅了對面的人樂的嘴都要裂到了耳根去。
見他不吃,冷晗夜喝完最後一口粥抬頭問,“你不吃點?”
景澤頗委屈的摸摸肚子,“喝了好幾碗粥,喝飽了。”
冷晗夜失笑,讓這人做一頓飯還真是難為他了。
“boss,你吃,別管我,我餓了再吃。”
冷晗夜嗯了一聲,繼續低頭吃飯,偶爾他會抬頭拿餘光掃一眼痴痴看著他的景澤,有句話他從昨天就想問,可是一直沒找到合適的機會。
剛剛清醒過來的人也吃不了太多東西,夾了幾口飯菜後冷晗夜就感覺自己已經飽了,他把筷子放下抬頭目光對上景澤,“我們談談。”
景澤愣了愣隨即點點頭,“我也想和你談談。”
他把用完餐的碗筷和小桌子收了下去,又折回來在冷晗夜對面重新坐好,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
“對於鬼畜和我義父的事你心裡怎麼想的?”冷晗夜先開口,直入主題。
景澤早就猜到了他要問什麼,這會兒一聽只是聳聳肩,“沒想法,他是他,我是我。”
“你不怨他?”冷晗夜略有些驚訝。
“唉!”景澤嘆了口氣,躺下來腦袋枕到冷晗夜沒有負傷的腿上從下往上看著他說道,“怨了又能怎麼樣?我昨天想了一晚上想通了,鬼畜和你義父他們是他們的事,和我沒關係。血煞欠我的只是教官一家子和我父親的命,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也和鬼畜沒關係。”
“你真這麼想?”冷晗夜為景澤的這份豁達震撼,如果沒有鬼畜就可能不會有如今的擎蒼,或許也就不會有他教官被害的悲劇,追根溯源,鬼畜才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不這麼想沒辦法啊,鬼畜是我的恩師,他對我的厚待和栽培我都記在心裡,現在總不能讓我欺師滅祖吧。”景澤苦澀的笑笑,伸出胳膊抱住冷晗夜的腰問道,“倒是你,你恨不恨他?”
冷晗夜搖搖頭,“該恨他的人不是我,是孤兒院曾經的那幫孩子,我應該感謝他。”
如果沒有鬼畜,他就遇不到後來的擎蒼,他也就沒有今天的成就,也就遇不到此生最愛的人。
或許報仇的執念會讓他透過另一條路找到景澤。
然後呢?
站在至高點的他,恐怕終自己一生,或許也只有仰望的份。
所以冥冥之中就是有那麼多未知的定數才讓自己與他並肩站到了一起。
為何不值得慶幸呢?為何不應該感謝呢?
“真好。”景澤沒來由的嘆了一句,他重新坐起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冷晗夜,“boss,我有件事要對你說。”
“嗯?”冷晗夜因景澤突然變得嚴肅的表情怔了怔,他不自覺的抿住了唇。
“我可以放了擎蒼。”景澤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平靜,“我是說,等我把血煞的勢力瓦解掉之後,我可以繞他一命,我可以不殺他。”
冷晗夜半晌都說不出一句話來,他愣愣的看著景澤彷彿沒聽明白他究竟說了什麼。
這個人竟然要放過義父?放下到死都不會放棄的執念?為了自己?
是了,也只能為了自己。
冷晗夜用更加深切仔細的目光去看景澤,他想看透眼前的人,景澤卻抱住他,臉埋在他的胸口,把所有的表情都藏了起來。
他該有多痛苦?做出這樣決定的一刻他到底有多痛?冷晗夜能想象得到。
“謝謝。”他翕動了一下嘴唇,最終只發出兩個音節。
“到時候我們去馬賽馬拉吧,看角馬大遷徙。”景澤的聲音貼著胸膛悶悶地傳來。
“……好。”冷晗夜輕輕應了一聲,他撫摸著景澤的後背,眼神專注的看著懷中人頭頂的髮旋,這個人為他付出太多太多,他怎麼還能自私地讓他在悔恨和愧疚中度過一輩子?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他問。
景澤蹭的一下從冷晗夜懷裡把頭抬起來,“當然是先治好你的病,其他的先放一邊。”
冷晗夜皺了皺眉,“血煞現在元氣大傷,我們不能讓它緩過這口氣,你我的人目前都在蒙特雷待命,現在是出擊的好時機。”
景澤當然知道打鐵要趁熱,錯過這次機會,血煞一旦緩過來,再想毀滅他,恐怕又是困難重重。
在這節骨眼上誰都不想放棄,可是他也不敢拿冷晗夜的身體開玩笑,如果他現在離開,把冷晗夜一個人留在這裡,萬一出點什麼事情,他後悔都來不及。
冷晗夜很清楚他心裡面的糾結,他笑了笑,“我的身體我自己清楚,還沒到要命的地步,這一次你去蒙特雷我和你一起去。”
“我不答應!”景澤瞪眼,蒙特雷畢竟不是H市,那裡處處都掩藏危險,一旦冷晗夜的病情出現什麼反常,到時候連個好的醫院都找不到可怎麼辦?
冷晗夜不做聲了,抿了唇垂下眼皮動也不動的坐著,周身氣壓低了好幾個度,直逼得景澤心裡打哆嗦。
景澤沒轍,這人要是犟起來,火車都拉不回頭,他只得換個方式,“我們現在去了一時半會兒也拿不下血煞。”
“為什麼?”冷晗夜聲音略冷的問,他以為景澤在搪塞他。
這一次景澤還真沒有敷衍的意思,說的是實話。
他把蒙特雷市的勢力分佈給冷晗夜描述了一遍,又著重強調了血煞與他們之間必不可分的關係,最後他嘆了口氣,“所以想要拿下血煞,就必須先解決那三大毒梟家族和當地黑bang,我們的勢力在那裡滲透不深,很難在短期內有什麼作為。”
“你沒想過收攏他們?”冷晗夜聽完他的分析問,三大毒梟家族與血煞之間都是利益關係,只要找到更好的合作者,有更大的利益可謀,他們的關係就很容易被打破。
景澤攤手,“這我倒是想過,但獄從不接觸毒品這一塊,我手裡沒有這方面的資源,而且據我瞭解,血煞供給三大家族的貨源都是由新金月的最大毒梟魏雨坤提供的,我們從哪裡找一個與他相當的人?”
冷晗夜笑了,“我有個人選。”
“嗯?”景澤好奇的看向他。
“戚沙,他不是金三角的頭號毒梟麼?”
“嘿,我怎麼把他給忘了!”景澤的身體在床上蹦了一下又落回實處,“還真沒想起他來,那我這兩天先去找戚沙商量一下,然後再去新金月除掉魏雨坤這個麻煩!”
冷晗夜點頭,魏雨坤死了,新金月得亂一陣,義父自顧不暇,也抽不出時間來扶起第二個,第三個‘魏雨坤’。
“不過戚沙一個人怕是吃不下三大家族,我們還得找一個人。”景澤說。
冷晗夜應了一聲表示認可,新金月的毒品產量如今完全不低於金三角,魏雨坤作為那裡的頭號大鱷,每年手中貯備的貨物數量絕對不容小覷。
景澤眉頭鎖起來,從腦海中搜尋合適的人選,不過想了一會兒他就喪氣了,毒梟他倒是認識不少,但是在這方面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他還真一個都不熟。
因為為國安服務的關係,一旦被他熟悉的,基本上都是他要追殺幹掉的物件,他與這類人天生就是死敵,當然除了戚沙那貨以外。
可是誰是最適合的人選呢?冷晗夜也一時半會兒沒有頭緒。
想了一陣,景澤與冷晗夜同時抬頭,他們對看一眼,知道對方與自己想法一致——巴赫家族如今的族長,濱的弟弟涵,他也做毒品生意而且做的也很大。
“濱那弟弟是個心思歹毒、心機深沉的人,在他眼裡利益至上,為了利益可以六親不認,這種人不好控制,臨時倒戈的可能性很大。”景澤說,主要是他很是厭惡他,瞧不上這種毫無人性的人。
“據我所知,巴赫家族的這位族長一直想出來單幹,但因為客源全部都被魏雨坤截斷,他只得忍氣吞聲一直依賴於他的這位丈人,如今我們如果能為他提供一條新的交易路線,眼中只有利益的他一定會積極爭取與三大毒梟家族的合作。”
冷晗夜說完,笑了笑繼續道,“正因為他不可控,所以我們控制不了他,義父也同樣控制不了他,巴赫家的這位家主是個聰明人,知道該怎麼做才對自己最有利。並且,我們可以以此為條件,把你朋友濱換回來。”
景澤眼前一亮,欣然點頭,“我現在就去英國一趟。”
冷晗夜卻攔住他,“那邊我來解決,你去金三角還有新金月。”
景澤想了想,也好,這樣可以節約時間。
“現在讓我們好好睡一覺。”掛在心頭的所有事情都理完了,景澤心情放鬆下來,撲倒冷晗夜一把把人摁進被窩,拉了他的一隻胳膊當枕頭,自己鑽到人懷裡,毛茸茸的腦袋蹭著冷晗夜的下巴,呼呼的睡去。
他有些累,多日來的奔波使他身心疲憊,現在梗在心裡的所有疙瘩都解開了,抱著親愛的人,他終於可以睡個好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