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很長時間以後，鄭莫臣才對這句話心領神會。

他不知道為什麼葛瀟會給他那一句蒼白而無力且意義不明的勸告，但是那句話確實預示了他的未來。

李東辰就像一把刀，慢慢的從裡面朝外面掏，一開始讓你感受不到疼痛，直到這把刀刺出你的身體的那一刻，五臟六肺都已經被挖空。

疼到連疼痛都不能存在。

葛瀟在所有事中都起了作用，但是知情的他卻在廁所裡昏暗的燈光下，帶著複雜的表情告訴他，離開李東辰。

但是鄭莫臣自己也知道，即使他知道真相，也不可能改變結局。

他還能去哪？

鄭莫臣回到大廳，李東辰果然坐在沙發上等著他，鄭玄沉已經不見了，李東辰優雅的挑著香檳酒，看見他輕輕挑了下眉，俊美的男人眉眼間全是沉穩氣息：“怎麼這麼久？”

鄭莫臣沒回答。他的領帶丟在洗手檯上了，細長的脖子暴漏在空氣裡。李東辰看了看他散亂的領口，眼神微微暗了暗。他拍了拍旁邊的座位，示意鄭莫臣坐過去。

鄭莫臣走過去坐下，李東辰忽然伸出了手。鄭莫臣微微側身一躲，李東辰的手頓了一下，才又伸過來，整理了他的領口。

耀眼的燈光下，那雙手勻稱白皙，李東辰感覺那鎖骨晃得他眼疼，就扣上了他領口的扣子，“感受如何？”

“……恩。”鄭莫臣知道他說的是什麼。

“哥哥在前面，親弟弟就在後面站著。”李東辰抬起頭，輕輕一笑，“你不感覺很有趣嗎？小臣。”

“沒有。”

“真是直白。”

“你不想跟他說真相嗎？小臣。”李東辰道，“你也看出來了吧，鄭玄沉很重視自己弟弟。知道了你的身份，他會對你很好。”

這一次鄭莫臣沒有像之前那樣否認，因為已經沒用了。他沒有說話，過了很久他才緩緩的道：“你會放我走嗎？”

“不會。”李東辰道，優雅的眉眼隱隱透出不明的意味，他的目光落在對方左手的彈痕上，纖細的手指輕輕在對方的喉嚨上游動，“你是我的，小臣。而鄭莫沉已經死了。”

鄭莫臣沒說話，對方的手指如同刀鋒一樣在他的喉嚨上移動，他抬起頭，木然的雙眼看著奢華的大廳，那是不屬於他的世界。

旁邊有幾個名媛看見李東辰跑了過來，李東辰微笑著站了起來。鄭莫臣看著被一群美女包裹著的李東辰，善於利用面具的李東辰看起來相當沉穩有禮，進退得度，但是誰也看不見那面具下的臉。

鄭莫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他的目光已經恢復了清冷，如同一潭死水，再沒有波瀾。

張老即使年紀這麼大了，頭腦仍然不是一般人比得過的。

宴會進行到一般的時候，張老忽然要講話，實際上說是要講話，實際上是介紹自己剛回國的重孫女。張老的重孫女叫張茜，是個相當漂亮的女孩。張茜有一張精緻的面容，穿著白色的蕾絲禮服，像是小女孩一樣靈動，但是又很懂事。

本來之前他們沒怎麼重視，但是這個女孩一出來，葛瀟敏感的神經就瞬間意識到了，他還沒來得及提醒，李東辰的眼神就已經移不動了。

因為簡直是像極了。

李東辰在看到這個女孩的時候身體就僵了一下，眼神定住不動了。鄭莫臣知道為什麼。這個女孩有著和伊凡一樣的出身名門的優雅氣質，又不失天真的靈動，而且兩人最相像的就是那頭烏黑長直的頭髮，除此之外更不要提眉眼間的點點相似了，並且這個女孩和伊凡一樣，都穿了一身白色的裙子。

確實像。

李東辰的眼神一直停留在那個女孩身上，葛瀟摁了他一下，叫了他一聲他也沒應，直到張老喊了兩遍他的名字李東辰才反應過來，他得體的笑了一下，緩解了尷尬。張老見此狀也微微笑了笑。鄭莫臣看見張老使了個眼色，張茜立刻走過來，朝李東辰伸出了手，甜甜的叫道：“東辰哥哥好。”

李東辰也微笑著握住了她的手，兩個人相視一笑，張兩個人的手還沒放開，李東辰的眼神就已經深深定在了她的身上。

不是因為驚豔，而是追憶。

鄭莫臣很久沒見過李東辰對伊凡以外再露出那樣溫柔的眼神了，即使是追憶，李東辰也從這個女孩身上看到了伊凡的影子，鄭莫臣看著他的眼神開始迷離起來，而臺上的張老和其他張家人都露出了笑容。

這是張家的一顆溫柔炸彈。張老不愧是張老，已經看透了張家後勁不足的缺陷，就決定對李家下手，所以特地把這個與伊凡相似的重孫女打扮成伊凡的樣子，來引誘李東辰。如果是普通的女孩，就算再傾國傾城，對李東辰也沒有用。但伊凡是李東辰心裡的禁忌，反過來也是珍寶，張家就利用了這一點。

李東辰不是再跟人心作戰，而是再跟這個新的“伊凡”作戰，而溫柔刀，刀刀殺人不見血。

這是一場相當艱難的戰鬥，沒有硝煙，只有一個連自保都不能的女孩來擔當。人人都心知肚明張老的用意。而要是真讓張茜得了手，就算只有一個晚上，張家就能利用這一點，在這之後李家就相當被動了。

葛瀟自然一眼就知道張家打什麼主意，卻不知道怎麼做，只能乾著急。以他的身份破壞這個氣氛的話，是相當不合適的，但是如果不破壞的話，李東辰萬一中了陷阱就真出不來了。一個大男人，急的臉都通紅。

張茜如果真的讓李東辰這樣深深的記住了的話，那張茜再進一步動作就簡單了，必須要讓李東辰反應過來，在他冷靜以後再處理。但是此時卻沒個人能做這件事。

張茜精緻的臉龐上天真爛漫的笑容，就像裹在棉花裡面刀一樣可怕。葛瀟急的簡直要蹦起來，他焦躁的一轉頭，卻看見鄭莫臣淡然的拿起了侍者手中的一杯香檳，當著眾人，狠狠的砸在了李東辰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