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找到那個人，然後殺了他。

鄭莫臣忽然感覺喉嚨有點不舒服，他俯下了身，淡淡道：“我去廁所。”

對方沒有任何表示，鄭莫臣就當他默認了。他問了一下服務生廁所的位置，就走了過去。他推開門，打開了水龍頭，把水潑在自己的臉上。

黑曜石洗手檯上全是他撩的水。

鄭莫臣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有點蒼白的臉龐，打理好了又被弄亂了的碎髮，水珠順著頭髮和他的臉流下來，唯有那雙眼睛仍然冰冷，像是藏著一頭獅子。鄭莫臣冷冷的看著自己，然後又潑了一捧水在臉上。

他的衣領都被打溼了。鄭莫臣扯下領帶，扔在一旁。

今天出發前，他不會系領帶，是李東辰親自走過來，低下頭給他繫上的，那沒有溫度的手和眼，彷彿剛才殘陽還在時的撫慰只是一個幻影。

他的哥哥是如此的可笑，他平生兩個願望就站在他背後，然而他卻不知曉。他的第一個願望達成了第二個願望，他也不知道。

鄭莫臣感覺胸口有點悶。他向來穿得少，大廳裡又熱，弄得他有點不習慣。鄭莫臣再次睜開眼，就發現鏡子裡那個人那隱隱泛著躁動情緒的雙眼，已經慢慢地平靜了下去，最後恢復了面無表情。

他向來很容易冷靜，幾乎沒有情緒起伏，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提到伊凡，他的喉嚨就有噁心感，像是一個毒瘤種在他的體內，而伊凡這個名字就是開關，開關一開，毒瘤就開始釋放毒素，侵蝕他的五臟六肺。

鄭莫臣不知道這種噁心從何而來，也不知道這個毒瘤在什麼地方什麼時間種下的。當時他開qiang打死那個保鏢的時候也沒有這種感覺。

噁心到讓他想吐。

鄭莫臣深呼了一口氣，撐著身子在洗手檯上，讓那股噁心感慢慢消退下去。

滴，答，滴，答。

水珠滾落到水槽裡，發出清脆的聲音，鄭莫臣緩緩的抬起了頭，就看見了映在鏡子裡的那雙桃花眼。

仍然如同盛著春水一樣瀲灩，發出刀鋒一般的光芒。

李執看著這個人有點失態的撐在臺子上，水打溼了他的頭髮和前襟，露出裡面白兮脆弱的面板，其實鄭莫臣的眼睛被水遮擋住的時候並不凌厲，反而顯得有點脆弱，但是他的目光告訴你，即使他已經遍體鱗傷，也絕不會伸出手指求助。

如同受傷的狼，就算知道自己瀕臨死亡，也絕不會傾訴自己的悲傷。

鄭莫臣的耳力比他的視線更早的告訴了李執的存在，他就撐在那裡，淡淡的看著他。

任何人都會好奇這樣一個固執的人不一樣的表情，就算是哭泣或者求饒。李執的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才緩緩恢復平靜，他看著鄭莫臣，平靜的道：“外面有四五個人守著，都是我的人。”

鄭莫臣沉默了一下，凝神停了一下，淡淡道：“是六個人。”

李執微微的一笑：“真不愧是李東辰的人。”他的眼神忽然一閃，瞬間笑容便消失了，換上了凌厲如刀鋒一般的目光：“我是有事想問你。”

“伊凡的事，你知道多少？”

又是伊凡，鄭莫臣感覺剛剛平復下去的胸口又噁心了起來。

看到他沉默，李執冷笑了一聲，“李東辰以前把你做伊凡的貼身保鏢，三年前你不知道為什麼被李東辰打了三qiang，但是本該是屍體的你消失了，半年後伊凡被殺，李東辰重新選的那個相當出色的保鏢幾乎一點反抗餘力也沒有。”他走過來兩步，冷冷的看著鄭莫臣的眼睛，“我不相信，李東辰的保護會那麼脆弱？”

鄭莫臣仍然不說話，單薄的唇瓣緊閉著，像是打不開的門。

“你要是有點腦子，也應該知道外面那些人拿的是什麼，另外，大廳裡的人已經開始跳舞了，一聲qiang聲而已，會被當做是音樂的配音吧？”李執靠在他耳邊說道，身體已經貼住了鄭莫臣的上身，“或者你敢說，伊凡的事情和你一點沒有關係？”

鄭莫臣仍然一言不發，但是李執很準確的抓住了他的手慢慢伸向褲子裡的手：“你認為如果你傷了我，會給李東辰什麼影響？”

“貼身保鏢在廁所殺了與他一直不睦的堂弟，還是在張老的宴會上。”李執冷冷的道，“沒有人會認為這是場意外吧？”

“你想幹什麼？”鄭莫臣終於開了口道。

“不幹什麼，我只是想知道關於伊凡的事你知道多少。”李執的臉上微微漾起危險的淺笑，他輕輕勾起對方的下巴，一直滑到他的脖頸和鎖骨，“我知道你完全可以打倒和你比起來完全是廢柴的那些廢物，但是如果你跑，我會把刀捅進自己的肚子，相信我，你跑不過我的血濺到你身上。”

鄭莫臣沉默著，李執繼續一字一頓的道：“我只是想知道，是誰殺了伊凡？李東辰調查了這麼多年，還沒有結果？”他的眼中忽然現出點瘋狂，“是誰殺了她？”

“我不知道。”鄭莫臣淡淡道。

“不知道？挺好的答案。”李執的手觸碰到了他的胸口，冷冷的哼了一聲“記住了，李家的人，都喜歡讓恨得不得了的人生不如死。不論是我，”他在他耳邊輕輕的道，“還是李東辰。”

他猛地鬆開了鄭莫臣，退後了幾步。鄭莫臣扯扯亂了的領子，淡淡的看了對方一眼。李執拍了拍衣服，也朝他微微笑了一下，即使他的目光冷漠到泛著肅殺。他走到門口，朝門外的人打了個手勢，然後就走了出去。

李執應該是喜歡伊凡的，哪怕是初戀。九歲十歲時候最純潔乾淨的感情，換成仇恨以後，恐怕和李東辰不相上下。

鄭莫臣抬起手，被李執大力握住的手腕上留下了痕跡。瞬間他好像產生了幻覺，自己的手上是一大堆血，緩緩地往下流淌。

滴答，滴答。

是你殺了我。

鄭莫臣暮然一驚，他猛地抬起頭，才發現有人驚訝的看著他。葛瀟站在門口，臉上滿是愕然：“你怎麼在這兒？”

鄭莫臣耳邊的滴答聲瞬間消失了，他收起手，搖了搖頭，葛瀟走過來，看了看頭上都是水的鄭莫臣，嘖了一聲道：“外面已經開始跳舞了，我剛才看見李執走出去了，你沒事兒吧？”

“沒事兒。”他淡淡的答道。

“哦，那就行了，東辰正找你呢，快點出去吧。”葛瀟洗了洗手，看了看他，嘴動了動，卻又忽然朝他笑了笑，“你是他保鏢吧？”

鄭莫臣看了一眼這個明顯欲言又止的人，淡淡道：“怎麼了？”

“啊？哦，沒什麼。”葛瀟漂亮的眼睛微微一閃，明亮的笑容讓整個人都顯得相當燦爛，“你趕緊出去吧。”

“你想說什麼？”鄭莫臣的聲音仍然是淡淡的。

葛瀟的笑容僵了。慢慢那笑容沉了下去，換上了另一種有點複雜的表情。他忽然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的吐了出來。鄭莫臣看著眼神有點複雜的男人靠在門上，像是在思考什麼，過了很久，葛瀟才緩緩的道：“走吧，臣。”

鄭莫臣看了他一眼，不明覺厲。

葛瀟苦笑了一下，看著這個淡漠的男人，像是一個沒有情緒的娃娃，他撫了撫額道：“別呆在東辰身邊了，別再接近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