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鄭莫臣那一瞬間是愣住了。

他用百年難得一見的愕然眼神看著李東辰，過了一會兒才恢復了神情，“什麼？”

他哪來的生日？所謂的生日，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本來就不該來到這個世上，所謂的生日，就像笑話一樣諷刺。看著李東辰平靜的雙眸，鄭莫臣才想起來李東辰說的生日是什麼意思。

那一天下著暴雨，這一天颳著大風。

十幾年前鄭莫臣渾身髒汙滿手是血的躺在垃圾堆上，用不屬於他年齡的冷漠看著來往的車輛，最後一抹燈光在傾盆大雨裡停下，一隻少年修長白皙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

猶如劃破夜空的星火，將他扯入黑暗的地獄。但對於他來說，黑暗早已是稀疏平常，卻往往夾在光明之間顫抖，那樣深濃到再也逃不出的黑暗，反而是徹底的光明。

是生日還是重生日，或許從那一天起他才開始活著，或者說從那一天起，他徹底的死去。

“……小臣？”

李東辰的聲音瞬間把他拉到了清醒之中，看著他愣了一下隨即恢復的神色，李東辰淡淡的笑了笑：“十幾年了。”

是啊，十幾年了。

鄭莫臣感覺胸口和腹部的彈痕又開始瘋狂的灼燒。

李東辰一點一點的解開了繫著的絲帶，鄭莫臣吃的甜食不多，但是不代表不愛吃，他一言不發的看著李東辰切著巧克力蛋糕，精巧的蛋糕一點一點被剖開，寒芒在他手上閃爍。

精巧的小碟子被端到他嘴邊，鄭莫臣看了一眼那骨節分明的手指，沉默了一會兒，沒有去接，他抬起眼，淡淡的道：“我沒有生日。”

“李家不是沒有訓練過你的記憶力，我不信你不記得那一天。”李東辰依舊舉著碟子，“小臣，不管對誰而言，那天就是你的生日。”

“你沒有被訓練過。”

“誰規定沒有訓練就不能記著了？”李東辰又把碟子放到了桌子上，用叉子叉了一小塊，“生日這個東西，理論上說一個人的生日是他的誕生日，孝道上說一個人的生日是母親的受難日，其實說白了，生日——”他把蛋糕放到那個低垂著眸的男人嘴邊，“是一個人存在的開始罷了。”

鄭莫臣看了看被叉子插著的塗著巧克力醬的蛋糕，低下了頭，相當熟練的咬住，嚼了兩下嚥了下去。

唇齒間殘留著一抹香味，猶如夏日跨遠山而來的花香。

“或許。”他淡淡的道。

李東辰笑了笑，他從袋子裡拿了什麼東西，然後站了起來，啪擦關上了燈，瞬間整個屋子漆黑一片。

鄭莫臣坐在黑暗裡等著他幹什麼，卻聽到了啪擦一聲響，眼前忽然亮了一下，緊接著一抹星火綻放在他眼前。李東辰把蠟燭插在蛋糕上，明亮的火光照著他半掩在黑暗中的臉，低沉而優雅的聲音猶如夜晚中的大提琴：

“小臣，生日快樂。”

鄭莫臣不知道該怎麼接，只能沉默，李東辰笑了一下，提醒道：“你應該說謝謝，小臣。”

“……謝謝。”

鄭莫臣說出來的不像感謝，反而像念課文。李東辰聽著他這句一板一眼的話忍不住笑了笑，坐回了他身邊。蠟燭插在蛋糕上開始燃燒，點點的蠟淚順著蠟燭流下，李東辰用紙擦了一下，他的雙眸在黑暗中只反射著點點的火光。

“高興嗎，小臣。”

鄭莫臣沒答話。他事中坐在黑暗裡，沒有靠那裡太近，就像怕被那點點的火焰灼傷一樣。他的雙眸中連火光都沒有反射，黑沉的看不出一絲情緒。

大喜大悲都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甚至沒有人看出來他高不高興。

表情太久不做，大概都忘了，李東辰能熟練的運用笑容，鄭莫臣不能，他不知道什麼時候該笑，什麼時候不該笑。就像此時，他應該笑，可是他沒有。

“一個人之所以存在，是因為他對於其他一些人來說是重要的。”

鄭莫臣聽著他淡淡地說完這句話，李東辰卻在忽然間握住了他的手。那滾燙的體溫讓鄭莫臣觸電般的一彈，李東辰也在那瞬間立刻放開了他，手懸在了半空中，淡淡的看著他。

鄭莫臣僵硬了一下，看著李東辰因為抬起頭逆光和同樣黑沉的眸子，才意識到他們這種氛圍大概太尷尬了。他猶豫了一下，就道：“有點冷，我去拿毯子。”

鄭莫臣說完就看著李東辰，李東辰卻掩去了表情，一臉面無表情的看著他，那雙深邃的雙眼也不再有光芒的反射，像是一個無底洞。

鄭莫臣看他沒有說話，就不再去看他。他也沒有開燈，站起來就想走，腳下卻忽然被絆了一下。鄭莫臣身體一歪，一下撞上了桌子，下一瞬間他的手卻忽然猛地被狠狠一拽。

這一下歪的更厲害，鄭莫臣整個身體一下歪倒在了桌子上，有玻璃杯砸下來，李東辰迅速的打開了那個杯子，他們這一下就把整張桌子撞倒了，蛋糕砸碎在地上，一半都濺到了他們身上。

桌子上所有東西都滑了下去，噼裡啪啦的碎了一地，蠟燭也啪的一聲掉在了地上，卻還沒有熄滅，就在鄭莫臣臉邊靜靜地燃燒著。

鄭莫臣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李東辰摁住了手腕，他們以一個奇怪的姿勢趴在倒了的桌子上。這三秒內鄭莫臣耳邊全是不絕餘響的碎裂聲，蠟燭的火光讓他臉邊灼熱。直到一切平息下來，他的耳邊才低低的傳來一個聲音：“小臣。”

鄭莫臣沒有說話。

“小臣。”他的氣息呼在他的耳朵上，“小臣……”

蠟燭的火光越來越小，他們捱得太近，近到鄭莫臣能聽到李東辰的呼吸，卻看不到他的雙眸，就像很多人即使唇齒相交，卻仍然離對方的心臟一層面板。鄭莫臣淡淡的想著，直到他的嘴被另一雙柔軟的唇堵上。

這個吻極深極濃，唇齒走過每一寸地方。李東辰死扣著他的手腕，力氣很大，像是要把他的手腕掐斷。但李東辰的吻並不激烈，力度掌握的恰恰好，即使如此卻異常的深，直到把他嘴腔的每一寸空氣掠奪殆盡，鄭莫臣感覺難以呼吸李東辰才停下。

彷彿有什麼東西從他們只見碎裂了，就好像那層透明的玻璃。

鄭莫臣淡淡的看著壓在他上面那個人，對方也淡淡的看著他。他們都沉默著，都看不清彼此的情緒，看不透是他們之間的魔障，也是他們相處得最好形式。李東辰俯下身看著那雙淡漠的雙眸。

“小臣。”

鄭莫臣抬起眼看著他。

“你喜歡我嗎？”

（下一章有福利……說了，肉渣子，啊呸，肉粉，唔……肉氣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