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明畫在鄭家坐了整整一天，好不容易才捱到了晚上。

天幕一暗下來，兩人便扮了男裝，施施然前往那笙歌燕舞的熱鬧之地。

月水閣是京城第一大青樓，不僅僅因為其中美女如雲，更因為他們涉獵之廣泛令其他同行們望塵莫及，甚至揚言只有客人思慮不到沒有妓館招呼不周。往日裡就門庭若市亮如白晝，今天因為聲名遠揚的天仙姑娘出臺，紅綢搭起的臺子下面更是早早地就坐滿了人。

混跡人群中的安明畫和鄭凌險些被人擠人的排場衝散，好不容易找了個清淨地方，安明畫幽幽感嘆道：“我現在有點相信你說的是真的了。”

“我幹嘛騙你，”鄭凌甩了她一個白眼，突然神色訝異道，“沒想到連州吏的幾位大人都來了。”

安明畫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離得喧囂遠處的單隔出了幾個雅座，可惜坐了兩個大腹便便的人甚是不養眼，不過看這架勢應該是朝廷裡的人。

那兩人推杯換盞間談笑甚歡，其中一人更是直接舉起酒杯：“要不是多虧周兄，我等還尋不到這麼個天仙美人，先乾為敬。”

被敬酒的人也不推諉，一飲而盡：“看錢兄的樣子，此番是勢在比得了？”

“當然……”

那姓錢的人還想再說些什麼，對面那位視線已經被臺子上的人吸引過去了——老鴇已經帶著一位臉罩面紗的姑娘，扭腰擺胯走上了紅臺：“諸位老爺公子們，今天是我們文文姑娘出臺的大好日子，規矩大家都懂，我也就不多說了，免得掃了各位的興致。一句話，五百兩起價，價高者得。”

說完，眼光掃向身旁輕紗曼妙的女子，那女子心領神會，抬手取下了臉上的面紗。

一時間全場肅靜，幾乎可以聽見有人倒吸氣的聲音。就連自詡萬花叢中過的安小姐也吃驚了半晌才回過神來。

那人和青樓裡賣笑風聲的女子截然不同，一身高貴氣質彷彿與生自來，讓人不敢輕慢。儘管現在說是出臺，卻不見半點媚態神色，周身我自歸然不動的淡泊姿態反而更讓人心馳神蕩。

安明畫抬手拽住身旁鄭凌的衣袖，神色堅定道：“阿凌，這人我要了。”

“你？！”鄭凌一臉驚訝，認識了幾年她還從沒見過對方這麼嚴肅的樣子。本來只打算帶她來看看，順便自己也欣賞一下天仙的風姿，不過要把人佔為己有她還是萬萬沒想過的。

“你別胡鬧了，我知道你們安家財大氣粗不差錢，不過這裡還有兩個當官的，你能扛的過他們？”

話還沒說完，下面的叫價已經水漲船高——

“八百兩！”“一千兩！”“兩千兩！”

很快就叫到了三千五百兩的數目，此時布衣老百姓們早就望而卻步了，只看見剩下的幾個紈絝公子你爭我搶的競價。這時，雅座上的錢姓官員突然舉手道：“五千兩！”

五千兩買一個青樓女子的初夜，這聽起來未免太誇張了，眾人紛紛轉過頭去想要見識一下是哪家的款爺，卻沒人注意到臺上的女子隱隱鬆了口氣的神態一閃而過。

老鴇笑得眼睛幾乎都不見了，正準備宣佈成交，臺下的安明畫突然舉起手：“六千兩！”

一時間眾人的目光又轉了回來——沒想到“貧困區”居然有人敢加價，看見是個小白臉的時候，更是起鬨一片。天仙姑娘神色一僵，視線也望了過去。

那錢姓官員也沒想到還會有人跟著競價，皺眉道：“七千兩。”

安明畫毫不客氣地回擊，土豪本色發揮的淋漓盡致：“我出一萬兩！”

這般出塵脫俗的美人若是真被那個姓錢的得手了，其形狀之慘烈簡直不是鮮花插在牛糞上能形容的。為了挽救美人於水火之中，就算這價格著實有點肉疼，她也咬牙扛了！

臺下觀眾一片起鬨叫好聲，那官員似乎還要加價，突然一個小廝急急忙忙地跑到了雅座邊上，對著那兩人耳語了幾句。

只見那兩人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也顧不上競價的事情了，起身就走，連一些小痞子起鬨者“玩不起就走啊”的風涼話也沒注意到。

見狀，臺上女子神色一凜，看都不看身邊眉開眼笑的老鴇一眼，足下蓮步輕點運起輕功追了上去。臺下眾人還沒反應過來，只見一片裙紗飛舞，果真如天仙下凡，再清醒時天仙姑娘人已經不見了。

“天仙竟然是有武功的？這倒是有意思了。”安明畫驚奇之餘也連忙跟著出了大門。鄭凌正想追出去，卻被趕來的護院們攔住：“公子，您還沒付賬呢。”

“靠！又不是我要的人，為什麼我要付賬？”完全沒有預料到情況發展的鄭凌看著大門的方向一陣頭疼。

安明畫追到門外沒看見天仙姑娘的影子，卻聽見一聲尖銳的長嘯，像是響箭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從各個巷口四面八方傳來的命令聲：“聖上有令，別讓他們跑了！”

他們？別讓誰跑了？

安明畫一頭霧水，只聽得那聲音越來越近。正疑惑間，兩個人影突然從角落裡轉了出來，鬼鬼祟祟的似是要逃走，正是先前月水閣裡叫價的兩個人。

可還沒等他們跑出幾步，一個人影鬼魅般從天而降，裙襬飛舞間一柄雪亮的長劍破空斜斜刺出，卻是方才不見人影的天仙姑娘。

美人要抓人，焉有不幫之理！

安明畫精神一振，順手從牆角提了封門的棍子飛身而上。那兩人本來就沒什麼功夫，對付天仙姑娘一個都不是對手，現在又加了一個人，不出十招就被劍棍合力壓在了地上。

天仙迷惑地看著她，似乎有些意外她會出手相助：“多謝。”

安明畫聽著她輕柔的聲音，不禁面露得色：“那麼美人要不要考慮以身相許呢？”

“……”

天仙愣了半天沒回答，這時月水閣門前突然響起陣陣馬蹄聲，一個全副武裝的將士率人趕到，在天仙面前縱身下馬，跪地行禮道：“屬下晚來一步，請三小姐責罰。”

“不妨事，反正人已經抓住了，”天仙姑娘滿面不屑地掃了一眼那兩個瑟瑟發抖的官員，又踢了其中一個一腳，“把人帶回大牢裡暫押，聽候審問。”

“是。”那人領命，便要轉身離去。

“等等，”不明就裡當了半天背景板的安明畫忍不住探出頭，朝她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看這副辦事行雲流水的樣子，就算她反應再遲鈍，也能看出此人絕對不是外表所見的風塵女子。

天仙還沒開口，周圍的幾個將士先奇道：“咦，姑娘你不知道嗎？這位是刑獄司掌事大人府上的三小姐，嚴雯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