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不擇手段的婚姻，婚禮是真的，感情是逼的，司儀的喜悅是假的，新娘的高興是真的，親朋好友的其樂融融是真的，新郎的我願意卻是假的。

包括…孩子是真的，酒後亂性是假的。只是這個假的…假了一輩子，除了新娘本人，沒人知道。

她一手造就了李遠鑫的牢籠，她自己的不幸，左楚施捨給她的相近如賓。

結婚典禮的前一天夜裡，李遠鑫的新房，左楚這個伴郎陪著，凌晨兩點鐘的時候，李遠鑫突然神經質的跑過來拉起了左楚，就要往樓下衝，人都已經進了電梯了，卻還是被左楚掙脫了。

李遠鑫就那麼跟個瘋子似的，又一次死死攥著左楚的手，一臉的驚慌失措，馬上就要奔潰的樣子。

“左楚、左楚你聽我說！我們逃吧！我不結婚了！我也不要我媽了，我們逃吧！去哪兒都好！”

“你先放開我。”

“不不不，左楚你聽我說，我做了半輩子的好兒子了，這次我想做個好愛人，我想做我自己，我們逃吧？”

左楚有些動搖，咬了咬牙，愣是甩開了發著瘋的李遠鑫，嘆了口氣，上前緊緊的抱住了李遠鑫的肩。

“別鬧了，回去吧…就一年而已，你做了半輩子的好兒子了，你媽媽年歲大了，我不能讓你因為我…臨門一腳的時候…就不是了。”

李遠鑫哽咽，瞪著滿是紅血絲的眼，把臉緊緊的埋進左楚的脖頸裡，沙啞著嗓子嗚嗚咽咽的哭。

“左楚…我…我真的快瘋了……”

“我這些天心裡總不踏實…我總覺著自己離的你越來越遠了…我不想結婚，左楚……”

“我…我不想娶別人，我也不想有孩子……”

“我想跟你在一起一輩子，我願意斷子絕孫，我也不怕老來無子，我就怕老了沒你……”

“左楚…我們走吧……我什麼都不要了，你也別要了……”

聽著李遠鑫的話，左楚整個胸腔都在顫抖，理智告訴他，他不能這麼做，他要是真的做了，那換來的…肯定是一個老人的傷心，一個女人的悲哀和一個未出世就已經沒了爸爸的孩子，還有……還有他懷裡這個男人，一輩子的內疚。

這些他都承擔不起，這些罪名太大了，要犧牲的也太多了……

儘管他無比的想這麼做，可他也確實…沒勇氣這麼做。

為了兩個人的幸福，連累那麼多人痛苦。

他跟李遠鑫一樣…誰都舍不下。

儘管…他沒什麼親人，早已被舍下。

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電梯內並不新鮮的空氣，把降下的電梯，再一次摁倒21樓，左楚鬆開了李遠鑫。

“我不會走的，我會等你，回去吧……”

“人……不能活的太自私了。”

被左楚推離身邊的李遠鑫，抓著他的兩隻手臂，紅腫著雙眼，滿臉是淚，鼻子下淡青色的液體，分不清是淚…還是鼻水。

左楚一根一根…掰開李遠鑫抓著自己手臂的手指。

掰開食指的時候。

“放手吧…該回去了。”

李遠鑫…對不起……

掰開中指的時候。

“聽話，我會等你，說到做到。”

這次騙了你…對不起……

“左楚…不要，別讓我回去……”

李遠鑫哭著搖頭的樣子，像個孩子。

再一次遇上的這幾年裡，這是頭一次…左楚見他這麼慌不擇路的樣子，如果要是他的那些同事和下屬看到了……

會是什麼樣子呢……

左楚從自己的手臂上，扒下李遠鑫的整隻左手後，他又抓了上來。

左楚嘆了口氣。

“別鬧了，你跟我…都該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從你找我，我又答應你那天開始…這場婚禮…就停不下來了。”

說著，左楚扯著嘴角，莫名的笑笑。

“事實上…從你們發生關係的那天開始…屬於你的責任…你就逃不掉了。”

“要怪…就怪我們是男人吧……”

說完，左楚長長的吐出一口濁氣，看了看電梯上的數字，18樓了……

最後一次機會…被他自己……

掐死了。

第二天到了酒店後，左楚跟另一個不認識的女人站在李遠鑫跟許佳的身後，陪著眼前的新人穿過九道花門，滿座的親朋……

千瘡百孔是什麼樣子的？

許佳跟他要一個保證，要他親眼看著李遠鑫結婚，要他承認他們從這一刻開始…成了過去，要他放下，放李遠鑫高飛。

可是放下？他從頭至尾都是被桎梏的那個。

李遠鑫就像是一個馴鷹人，而他自己…就是被栓了編碼，再也飛不到外面的傻子……

所以當他明知道…他從來…也永遠不會只是他的，還是心甘情願的任他充滿整顆心臟，為了他為了他的孩子他的家庭，被許佳威脅了一次…又一次……

先是他自己的那些照片兒，他輸掉了家，輸掉了父母，輸掉了本該光明的前途…還搭上了一段乾淨的人生，健康的身體，呵。

再是李遠鑫他自己。

不答應了，李遠鑫也許會失去母親失去前程，重複一回他自己走過的路。

答應了……他自己就丟了幾乎全部。

這個女人……

真狠。

從頭到尾都狠。

不光要他成全她，還要自己一步步…把她們送上鮮花和禮堂的高階。

主婚臺上華麗的燈光，照的左楚有些眼暈，主持人繁雜冗長的開場詞，聽的他耳朵嗡嗡作響，整個視線裡全是李遠鑫穿著藏青色西裝的筆挺樣子，帥極了。

現場的音樂聲刺耳，主持人的聲音從音響裡擴出，直穿耳膜，震的左楚腦膜都跟著顫了。

“請問新郎，李遠鑫先生,你是否願意娶許佳小姐，為你的合法妻子,並當眾發誓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都將永遠愛她,呵護她,並忠誠於她決不拋棄,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永遠愛她,一生一世!你願意嗎?”

“我…我……我願意。”

看著李遠鑫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又聽他卡卡絆絆的，李遠鑫的我願意，終於出口的時候，主持人暗暗常舒了一口氣。

“請問新娘許佳小姐,你是否願意嫁給李遠鑫先生為你的合法丈夫,並當眾發誓無論富貴貧窮,無論健康疾病,都將永遠愛他,呵護他,並忠誠於他決不拋棄,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永遠愛他,一生一世!你願意嗎?”

“我願意。”

終於走到這一天的時候，許佳心裡有種彆扭的甚至是扭曲的幸福感。

她知道李遠鑫不愛她，也知道他跟身後那個人，才該是最應該站在這裡的人。可那又怎樣？誰讓他們兩個都是男人，最不該相愛的人相愛，活該她要贏過左楚，佔著李遠鑫一生。

兩個人交換戒指的時候，雙方的伴郎伴娘把戒指送到他們跟前，開啟盒子。

左楚不敢看李遠鑫的臉，他怕一抬頭，就讓他看到自己整張臉蒼白悽慘的樣子。

悽慘？大概吧……

李遠鑫把手伸到左楚端著戒指盒子的手的時候，皺著眉頭，眼裡聚集了很多很多…不敢流下來的淚。

手探進盒子裡好久，捏著戒指，看著眼前自然的低著頭打著掩飾的愛人。李遠鑫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內的軟肉，咬的鐵鏽的味兒都傳出了，才恍恍惚惚的給許佳帶上了戒指。

整個主持儀式結束了之後，左楚坐在了主婚臺一角的鋼琴邊，笑的眼睛有些幹。

“今天是我好哥們兒…李遠鑫先生的婚禮，沒什麼東西好送的，練了很久的鋼琴曲，張學友的…每天愛你…多一些，送給你。”

“我練習了很久，但是很多年不碰了。”

左楚舉了舉自己的受過傷的手。

“你知道的…不利索，祝你和妻子…長長久久，白頭偕老，兒孫…滿堂。”

話音結束，琴聲響起。

李遠鑫看著脫了外套，白襯衫黑西褲的左楚坐在鋼琴前，眯著眼，跟著音樂小幅度擺動的身體，眼淚模糊。

你到底是有多好…才能把自己放在我面前，掰開了揉碎了，任這個懦弱的混蛋，肆意糟蹋。

你要我白頭到老，我跟誰白頭到老…

你要我兒孫滿堂，長長久久。

我跟別的人長長久久、兒孫滿堂了，那把一輩子都搭在我身上的你……要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