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月劍重出江湖之事,很快傳遍江南。
蘇侯擔心寶劍出事,便聽從兒子蘇一嵐的建議,將寶劍存於蕭府。
若是蘇侯得知堰月劍重出江湖的訊息就是兒子散佈的,不知會不會後悔生了這麼個胳膊肘往外拐的孽障。
蕭老爺拿到堰月劍,鎖在蕭家藏書閣深處,他亦聽聞過堰月劍的傳說,得知是劍聖佩劍,十分榮耀,蕭家年輕輩弟子壓不住性子,四處炫耀,最後導致江南世家聯名請求蕭老爺辦一場品劍大會,蕭家鮮少受到如此熱捧與關注,此為蕭家與其他家族結交之良機,在與蘇侯商量之後,二人決定在蕭家舉辦品鑑大會,廣邀武林世家子弟。
最近蕭家忙的是人仰馬翻。
蕭冥自從上次狠狠揍了挑釁的二位表兄,就被其他蕭家弟子盯上了,麻煩不斷,可此時的蕭冥已不是當初唯唯諾諾的沉默少年,他掄起拳頭的時候,打趴了不少弟子。
很快,蕭家弟子的圈子開始接納他,他不理各方拋來的橄欖枝,反而與平素關係好的幾個妾室子弟混在一起。他武藝高強,態度謙和,加之仗義,很快就有不少弟子前來拉攏。蕭家大少爺蕭天坤與二少爺蕭斐業教訓了他幾次,可已經止不住他的風頭,連蕭家老爺也發覺到四子的變化,多青睞幾眼,也加派活計。
蕭冥堅持每日來院中給三哥請安,然後與蕭羽鳳一起用早膳。
蕭祁凌見蕭羽鳳還算喜歡蕭冥,心中雖不悅,也沒有刻意刁難;蕭冥十分敬重蕭祁凌,從不失禮數,挑不出錯處。
一張方桌,蕭家三Xiong-Di坐下,聽風和善若水侍膳倒茶,善若水只服侍蕭羽鳳一人,聽風服侍蕭祁凌,也為蕭冥添粥倒茶。
“他是——”蕭冥打量善若水,他敏銳的直覺告知自己,此人非常危險。
不是那種遇到武林高手的危險,而是一種本能的可怕的異類的感覺。
“家裡的一個小僕。”蕭羽鳳渾不在意,他知善若水內力深不可測,蕭冥能青眼也正常。
善若水掃了蕭冥一眼,不帶任何情緒,目光又落回蕭羽鳳身上。他伸出白皙手指為蕭羽鳳夾了一塊點心,他的面色非常蒼白,襯得唇豔若桃李。
蕭冥食不下咽,他覺得很難受,可又說不上哪裡不對。與善若水共處一室,他變得十分焦躁不安,可又不能顯露,只好忍耐。
他每日都想見蕭羽鳳,向蕭羽鳳訴說他的志向,他的處境,他的進步,他只喜歡對蕭羽鳳說,蕭羽鳳也肯聽他雞毛蒜皮的小事。
“現在蕭家真是春風得意,憑藉劍聖的堰月劍,名動四方,今晚的夜宴頗盛大,五弟也能好好好玩玩。”蕭冥道。
“鳳弟不可夜遊。”蕭祁凌冷冷掃了一眼蕭冥。
蕭冥這才想起蕭羽鳳的病,覺得十分內疚,他垂首:“蕭冥知錯。”
“大哥,我好久沒玩了,難得今日熱鬧,就讓我放縱一次?”蕭羽鳳來了興致,裝可憐盯著蕭祁凌。
蕭祁凌知道幼弟性子,心中無奈,面色嚴肅:“穿那件最厚的斗篷,讓善若水和聽風寸步不離跟著,若是敢出岔子——”他望著蕭羽鳳,話確是對聽風說,“我就罰他一百下鞭子。”
聽風溫言渾身一抖,皮都繃緊了,忙跪地道:“屬下不敢出任何差錯。”
“知道啦。”蕭羽鳳得到許可,心情大悅,粥也多吃了半碗。
蕭冥心中開心,突然他想起一事,蹙眉:“這次大哥邀請了鬼夜門堂主夏晴來。”他知道上次夏晴綁架蕭羽鳳一事,意難平,恨恨道,“大哥為何結交此等魔頭,夏晴此人,陰險毒辣,鳳弟要多加小心。”
蕭羽鳳並未將夏晴放在心上,嘴角一揚:“當著天下英雄,他還敢做什麼不成?”
夏晴可真有趣,上次夜探蘇侯府盜劍不成,如今來蕭家,蕭家大概不知道自己門扉大開,放進來的是豺狼虎豹。
這麼一想,他倒笑了。
夜宴,華燈初上,整個蕭府燈火通明,歡聲笑語,聚賢園中置酒席十餘桌,僕從美婢穿梭其間,美酒佳餚不斷,喝彩遊戲聲不斷,青年才俊歡聚,老友大俠久別重逢,端得十分熱鬧。
堰月劍懸在華貴的金絲楠木架之上,四周以夜明珠照亮,更顯得清澈凜冽,不可逼視。
正如劍聖,身處巔峰,只能仰望。
蕭羽鳳今日喝醉了,他望著堰月劍,第一杯灑酒為祭敬了劍聖,隨後他喝乾了一整壇。
他少了一個知己,一個真正能讀懂他劍道之人。
這世間本就寂寞,如今,更是寒冷。
善若水伸手摁住他的酒杯,俯身溫聲道;“主人,您喝多了,再飲下去,第二日身子會不適。”
蕭羽鳳笑著捏他臉,喂他喝了一杯,醉的話也說不大清:“你不就盼著我死麼,裝什麼情深不壽。”
聽風身體緊繃,不敢說話。
善若水只是安靜凝視蕭羽鳳:“我沒有,主人。”
他突然覺得一旁有異樣目光,環顧四周,並未見有人。
而他的走神,讓蕭羽鳳非常不滿,蕭羽鳳伸手給了他一耳光。
醉中的人也沒什麼力氣,善若水沒有猶豫,撩袍屈膝跪下:“主人要罰麼?”
宴席之中,跪地請罰難免扎眼,更何況善若水生得非常引人注目。
“兩年前你就想殺我,你無法否認,是你對我拔劍的。”蕭羽鳳漆黑墨瞳宛若深淵死死盯住善若水,“你給我滾,我不想見到你。”
善若水還欲開口,蕭羽鳳的眼裡掠過一絲不耐煩,他只好道遵命:“賤奴回院中跪省,等主人降責。”
說罷他起身,冷冷望一眼聽風,吩咐:“好好照顧主人。”
“是。”聽風垂首領命。
蕭祁凌和蕭冥如今是蕭府的紅人,自然忙於應酬交接,蕭祁凌派人過來看過蕭羽鳳幾次,得知幼弟沒有胡鬧,才肯放心。
蘇一嵐今日得了風寒,竟無法輿會,錯過盛典。
蕭羽鳳心情低落,轉眼伶仃大醉,聽風勸不住,只好扶著蕭羽鳳去湖邊吹風醒酒。
湖面輕風陣陣,寒涼透骨,聽風心生恐懼,不敢讓蕭羽鳳多做停留,跪著苦求小爺回清越院。蕭羽鳳嫌他聒噪,命他離遠些。
聽風不敢,蕭羽鳳踹了他兩腳,命他走。
聽風只是個奴才,根本不敢忤逆小爺,他心急火燎的去找蕭祁凌。
這下清淨了,耳邊的喧囂遠去,他能好好的想一想劍聖了。
沒過多久,身後又傳來了腳步聲,蕭羽鳳不耐煩的回頭:“我不是讓你滾——”
他住口,眯眼看面前的帶著兜帽的黑袍男人,一種熟悉的感覺。
男人走近蕭羽鳳,一把扶住蕭羽鳳搖搖欲墜的身體,同時,兜帽滑落,露出一張陰柔美麗的面容。
一雙狹長的眸,含著笑與恨意凝視蕭羽鳳,他輕啟薄唇,聲音如落雪清明:“蕭爺,我抓住你了。”
是鬼夜門堂主夏晴。
月色變得慘白起來,湖邊一片漆黑,只餘月光冷冷。
夏晴帶著帶著白色蠶絲手套,手裡握著一把寒光匕首,他優雅的抓住蕭羽鳳,再狠狠將匕首捅向蕭羽鳳的小腹,乾脆利落,狠辣無比。
“不,是我抓住了你,夏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