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哥都曉得這事情,當時大家都沒有意見,現在陳芝麻爛穀子翻出來有啥意思?書是我爹我媽留給我的念想,能隨便給人?哦,對了,也不是說非要拿在我手裡。我爹過世的時候說了,我一個女娃沒爹沒媽疼,以後日子怕是苦的很,也沒啥給我留的,就給我一包銀針,一本書。這書由我做主,等有日子過不下去的一天,就賣錢換糧活命呢。”
“喲喲喲,一本書嘛,能換多少錢呢,你個瓜女子(傻姑娘),叫你爹哄了。”有人起鬨。
銀豆眉眼一挑,“能換三百兩銀子。我爹說我就算把書賣給旁人,他也沒意見。反正沒有三百兩我不賣。你們也看見了,我二叔胡鬧我招架不住,你們誰要這書,我賣給他,也把我的麻煩免了。”
柳長青急眼,“傳家寶不能賣!你怕想捱打哩!”
柳銀豆的眉眼拉下來,說話還是慢條斯理,“你們誰有能耐,今兒動我一指頭試試。柳長青,我們上縣衙打官司都成,書我寧可賣到別人手裡,也不給你。”
柳長青的兩個兒也在一邊幫腔,“打官司就打官司,你打不贏!”
周成聽來聽去,聽了個大概。站在中間說,“要是打官司的話,我們慈安堂柳先生能打贏。肯定能打贏。”
眾人都不明白了,“為啥?明明贏面一人一半嘛。”
“咱們這地方的人天天埋頭下苦熬日子,哪曉得打官司的門門道道?”周成說,“我年頭上鄰縣進貨,才曉得世事和從前不一樣了。朝廷的律法都改成新的,上頭黑紙白字明寫著女人家的財物由女人做主,女人和男人一樣,都能繼承家產,男人不能強要。搶佔女人財物,罰銀是小事,判你做勞役三年五載都回不來。哎,你們都不曉得,朝廷的律法現在都向著女人說話,女人還能掌家拿權,世道變了。”
看客們一下子安靜了。老皇爺駕鶴西遊,新皇爺坐龍椅,換年號,人人都曉得,可這朝廷改革關乎民生的大事,他們幾乎聽不到。好端端的,世道向著婆娘女子幹啥?這不是反了綱常了嘛。
“周東家,你沒哄咱吧?”柳長青的眉毛都擰成一股子了。有周成替柳銀豆擋著,他就算領著兩個兒,也不敢明搶。如果周成所言不假,要是去縣衙打官司,他一個銅板都別想贏回來。
別說周成,柳銀豆都相當吃驚。
“鄉黨們,咱們這地方窮山惡水,訊息閉塞,我是外頭聽來的嘛。鄰縣縣太爺的師爺跟我有幾分交情,我親眼見過文書,還有城牆上貼的榜文告示,絕對錯不了。”周成見眾人半信半疑,又補充道。
“律法是律法,家法是家法,老先人手裡留下來的傳統,不是說改就能改的。”柳長青雖然這樣說,總歸失了底氣。
看客們圍著醫館不肯讓路,等著看病的女人進不來,銀豆覺得浪費時間,舉著手裡的舊書給大家看,“書在我手裡早晚不得安生,今兒個賣掉我就踏實了。你們誰拿著都行,以後用來治病救人也是功德一件。誰要啊,三百兩銀子,立馬拿著去。”
沒人要。
這麼多人,立馬能掏得起三百兩銀子的,只有周成。周成猜不透她耍什麼花樣,但能看出來,她的傳家寶她是真的不想再拿了,但是也不會白給柳長青。
沒有人說話,周成給柳銀豆一個臺階下,“柳先生,要不你賣給我吧。”
“痛快。”柳銀豆笑兩聲,聲音利落幹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在場的都給我做個見證。再想要書的,就從我們東家手裡買去。”
“成。”周成見她眉開眼笑,心情也跟著舒暢。
“等著!”
柳長青終於沉不住氣,“周東家,我柳家的麻煩事,還是我柳家自己解決。她不就是要錢麼,三百兩,這錢........我出了!”
周成看柳銀豆,柳銀豆交著兩條胳膊,笑的合不攏嘴,他突然就明白了幾分。
這小媳婦心眼兒多呀。
“君子成人之美,我不爭。你們叔侄交割。”周成說。
事情落了定,看客們也就慢慢散了。柳長青跟柳銀豆說,“我沒有錢,銀子先欠著。”
柳銀豆的臉又垮下來,“不能欠,買不起就算了。”
“為啥?你不是給誰都欠賬麼?”
柳銀豆眉毛又挑,“你聽誰說的??不可能!你到十里八鄉打聽打聽去,我柳銀豆這兒只准女人欠賬,男人一概不賒,你到底買不買?不買算了!我手裡有書還尋不到下家麼?”
她也不搭理人,說完領著徒弟們轉身就進了醫館。
作者有話要說: 掙扎更新,快來表揚我(*^▽^*)
估計這張大家會有疑問,不要緊的,下張答疑解惑,有不明白地方的可以問哈哈哈,劇情抓緊走起,屋裡銀豆豆該談婚論嫁嘍。
☆、第二十四回
柳長青擔心夜長夢多,東湊西借弄了三百兩銀子,把柳銀豆手裡的書拿走了,父子三個回到柳家灣,家裡的田地已經歸債主,值點錢的也都被拿了個一乾二淨,僅剩的三口窯洞也被人佔了。
父子三個搬到柳家灣矮坡下廢棄的土窯裡住著。大概是因為寶書在手,柳家父子對未來的生活,還是非常有信心的。
慈安堂醫館旁邊的偏房內,周成將柳長青短時間內湊齊的銀兩交給柳銀豆。銀豆的表情似乎並沒有原先賣書時那樣得意。她一口一口喝熱茶,一口一口吹熱氣,慢條斯理。
“東家喝茶麼?我喊我徒弟給你也倒一杯。”柳銀豆見他笑而不語。知道今天這齣戲周成出了不少力,怎麼著口頭上也要對他好一點。
周成搖搖頭,說,“銀豆妹子,你是不是缺錢?你缺錢給我說嘛,要多少我都給。”
周成發現自己對柳銀豆的關心,不知什麼時候起,超越了他對他媽何彩芍的關心。在看到柳銀豆拿書賣錢的那一刻,他恨不能告訴她,銀豆你要多少錢我就給你多少,我所有的錢都可以給你。
“也不是。”柳銀豆盯著桌子上銀光閃閃的錠子,說,“周大哥,先頭你說朝廷改了律法。你說朝廷為啥要向著女人說話?以前沒有這規矩嘛。”
周成笑,“因為才坐上龍椅的新皇爺是個女人,當然向著女人說話。”
“.......啥???”柳銀豆的茶差點噴出來,簡直聞所未聞。“這麼大的事情,咱這地方的人咋都不曉得呀?”
“鳳鳴縣的縣太爺是去年新皇爺登基的時候貶到咱們這窮地方的,懶政,破罐子破摔,朝廷好些關乎民生的動向都給老百姓不傳達。”
“那你咋曉得?”
“我掙錢做生意,這些年到處跑,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不靈光些(機靈點),能在楊柳鎮鋪下這麼大攤子?”周成坐在銀豆對面喝茶,看著她一雙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