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笑,日子總會一天好過一天的。比起賣藥雞蛋,她更喜歡安安靜靜地窩在屋裡繡花做飯,可生活貧困,現實不允許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等成了親,不需要她在外頭跑,她就踏踏實實在屋裡待著,像那些富漢家的女人一樣,有條件守德行規制,再不必擔心人在背後說嘴。
不過一會兒,醫館又來人。銀豆去給病人看診,迎弟跟她姑姑道別,“姑姑,村裡來趕集的喊我一道走呢,家裡活多,我不能耽誤,要早些回去。”
銀豆從窗外一看,果然看見好幾個年齡層次不齊的女人喊迎弟一撘回,大概都是同村的,路過醫館正好遇見了,銀豆便點頭,說,“那你早些去吧,路上小心些。”
迎弟點點頭,跟那一大幫女人一起走了。
太陽往西山頭上斜,銀豆叫徒弟們關門板,自己則去後院套車,結果許久沒露面的柳長青找上門來。
紫草站在慈安堂臺階上,對她二爺爺沒好臉色,“你又來幹啥?”
柳長青沒看她,直接往醫館裡進,被紫草擋在門口,“醫館不讓進男人,別給我們壞了規矩。”
柳長青一臉頹勢,站在門口哎的一聲,“叫你姑姑出來。我有話問她。”
紫草說,“我師傅在後院套車,馬上出來。你要著急,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你娃娃家一邊去!人命關天的大事你能做主哇!”
柳長青不耐煩,拉著臉在醫館門口轉圈圈,銀豆套好車從後院裡繞出來。柳長青看見了,忙擋在前面,說,“柳銀豆,你給我等一下!”
銀豆從車上跳下來,攤攤手,“你又咋了?還想要啥???我可啥都沒有了。”
紫草看銀豆不悅,忙跟著勸,“師傅別上火,咱犯不著。”
柳長青斬釘截鐵地說,“柳銀豆,你跟我說實話,你給我的書是不是假的???”
銀豆張了張嘴,“.....哎?”簡直莫名其妙。
柳長青以為她故作驚訝,氣的冒煙,“你個鬼精!把真的拿出來!你哄你叔有啥意思哩!”
銀豆被惹惱了,“你要,我給你。早就兩清了,你也是郎中,難道看不出真假嗎?!書上還有我爹批註的字呢!你看不到麼?”
柳長青磕住了,說,“那我問你,你的醫術並不是從你爹給你這本書上學的,你從哪兒學的?你倒學會藏拙了???書呢?”
銀豆氣急而笑,“哪來的書?我就是夢裡學的,夢裡有個仙姑給我教的,讓我濟世懸壺,造福婦人。”
柳長青敗下陣來,低著腦袋唉聲嘆氣,“好侄女,就當幫幫你叔吧。”
銀豆不打算搭理他 ,跳上車一甩鞭子要趕驢,柳長青緊跑兩步擋在最前面,“你要不幫這忙,乾脆讓驢把你叔踏死算球,反正我也活不成了。”
他儼然一副大勢已去的模樣,桃花杏花看這也場面給唬住了,在一旁勸銀豆,“師傅,....要不問問吧。老擋著,出了事情咋辦嘛?”
銀豆只好說,“我一個看婦科的,能幫你啥嘛?”
柳長青看事情有轉機,也顧不得許多,就站在驢車旁邊說,“前一陣子,有個年輕少爺在你這裡鬧了一場你還記得不?”
“記得。”銀豆到現在還記得那陣仗,那男人穿著女裝,沒少折騰,弄得楊柳鎮一街的人都看了笑話。
“他後來找我給他看病。”柳長青說,“我開了藥,又施針,總不見好轉,半死不活拖著,前頭開始吐血吐的很嚴重,人怕是不行了。”
銀豆說,“生死有命,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柳長青說,“我也是這麼說的,做郎中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呀。他家裡不依不饒,非要我給看好,你說咋辦?”
他很是頭疼,當初這病懨懨的少爺給了不少診金,他貪這錢就給接下了,等粘上麻煩才覺得這病少爺惹不起,才意識到柳銀豆當時冒著砸館做出的決定實在很英明。
銀豆說,“我從不給男人看診,我也不曉得咋辦,你要不問問其他有經驗的郎中吧。”
柳長青的聲音拖了哭腔,看樣子是真的走投無路了,“銀豆你甭跟你叔繞彎子,我曉得你的本事哩。你救救你叔,這病少爺來歷不明,背後可有權勢呢,我治不好他,我一家子性命不保啊!”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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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回
銀豆沒轍,“他要這麼威脅你,你可以報官呀?你找我我也沒辦法。”
柳長青氣不過,說,“柳銀豆!你真不幫你叔?”
銀豆說,“你是我哪門子叔呀?你治不了他,退還診金不就完了嘛。”
她油鹽不進,柳長青不依不饒,堵在騾子前頭不肯走,無休止地耗時間。雙方僵持不下,柳銀豆有那麼一瞬間,特別想讓大青騾子從柳長青身上踏過去,這個念頭充滿了罪惡感。
醫館裡桃花杏花看見柳長青,早打發人去賭坊給周成報信,柳長青磨纏了一柱香的功夫,周成就趕來了,問明瞭情況,對柳長青說,“柳先生,你先回去吧。”
柳長青說,“我不能走,我回去就沒命咧,我侄女心黑,見死不救呀!”
周晨說,“她一個看婦科的女先生,咋給男人看?男女有別,你叫她咋救嘛?你也甭害怕,我和你一撘走,有啥麻達(問題)叫他衝著楊柳鎮的周成來。上回欺負到慈安堂的賬我沒忘,早就該會他一會了!”
柳長青難以置信,“周東家,你說的可是真話?”
周成說,“我為啥要說假話?甭管他是不是外鄉人,在咱這兒就要守咱這兒的規矩,沒規矩不方圓。他敢挑刺(挑釁),我就讓他早些滾出楊柳鎮。我們柳先生可是大忙人,不能被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干擾。”
周成沒有明說,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來了,要不是為慈安堂,要不是不為柳銀豆。他大概也不會管這件事情,他這是為柳銀豆解除後顧之憂呢。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反正柳長青心裡踏實了,對著周成深鞠一躬,“周東家仗義,我柳長青銘記在心。以後用得著我柳長青的地方,儘管言傳(說話)。”
周成點頭,算是回個禮,說,“好說。”
周成手一揮,後面三個身強力壯的夥計牽著騾馬跟上來,和柳長青一路走。周成跟銀豆說,“天黑了,路上不安全,我先送你回去吧。”
銀豆剛要推拒,遠遠看見楊狗蛋騎著毛驢從街東頭過來打招呼,“咦,柳銀豆你今兒趕的大車。”
銀豆說,“昂。早上拉著我侄女,還要買東西呢。”
楊狗蛋說,“那走吧。”
他對周成抱拳行禮,說,“侄媳婦在鎮上仰仗周東家照顧,多謝。”
一個半大的少年,騎在驢上裝長輩,還嚴肅正經,柳銀豆咬著嘴唇差點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