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倒是面色未改,抱拳回禮,“柳先生可是我慈安堂的搖錢樹,不照顧不行呀。”
楊敬宗點點頭,蹬著銀豆家騾子的韁繩,“走吧,天黑嬸子又擔心!”
銀豆甩甩鞭子,一行人離開慈安堂。周成送銀豆的事情泡湯,無奈搖搖頭,他本想趁這個機會問問柳銀豆為啥拒絕和他成親,看來,只能等下次了。
醫館門口桃花和杏花紫草說話,“哎,你有沒有發現十二叔個頭又長高了。”
紫草張張嘴,“騎到驢上你都能看見個頭長高,了不得。”
杏花捂著嘴笑,“主要是太明顯嘛,十二叔不光長高了,人還越長越俊了。”
紫草若有所悟地點點頭,“你這麼一說,還真是的,你們家十二叔能耐,將來怕也是個頂天立地的大漢。”
桃花說,“那肯定呀,估計十里八鄉的女子都想嫁他,也不曉得大爺爺給他說親了沒?”
杏花說,“應該快了吧,他到年齡了。”
幾個女娃在醫館門口肆無忌憚的議論著男性長輩,周成聞言一笑,柳銀豆帶出來的徒弟,大概一輩子也學不會含蓄了,他打馬揚鞭,很快追上柳長青他們。
月亮升起來,柳銀豆和楊狗蛋出了楊柳鎮。
楊狗蛋想著剛才在醫館門口見到的那一幕,問柳銀豆,“你二叔為啥要找你麻煩?”
“他現在不是我二叔。前陣子他收了個病人看不了,就找我門上來。我不看,他就磨纏,拿長輩的行頭想欺壓我,你說他講不講理?”
楊狗蛋聽在耳朵裡,卻聽出來別的意思,這柳銀豆藉著她二叔的名頭拐彎抹角地說他呢吧,畢竟他一直想在她面前樹立一個高大的長輩的形象。想到這層難免有些尷尬,忙說,“你把全楊柳鎮的人都當瓜子(傻子)呢,我心裡最清楚不過,你明明能治,非給人家不治,柳銀豆,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救人不論男女,也不分卑賤。”
喲喲喲,還說教上了。銀豆白他一眼,“咋?輪流到你給我當先生了?實話給你說,我能治好,我都給他不治,他就等著死吧。”
楊狗蛋也氣上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郎中,你真.......”
柳銀豆說,“凡事有個原則,那些土匪惡霸殺人犯我就不救,男人我就不救,更別提為活命還裝女人偏回頭還瞧不起女人的,他得那病,花柳重症,死了最好,免得禍害旁人!”
楊狗蛋的重點全落在後半句了,“啥?啥花柳?啊呀你這心腸太狠了,一眼都看出人家病,不肯治,好歹指點兩句吧。”
銀豆吐吐舌頭,糟了,竟然在楊狗蛋跟前露餡了,不過這瓜娃看來不曉得什麼花柳,還好,還好。忙打斷狗蛋欲探尋的話頭,“說這個幹啥,多糟心呀。你有能耐你看去,別給我裝大漢,我都說多少遍了,叫你一聲十二叔,還真拿自己當長輩了?你不臊呀?”
狗蛋:“........”他說啥了?他的口氣已經緩和了很多好不好,明明是探討的語氣嘛......
冷風嗚嗚地吹,銀豆連著打了幾個噴嚏,楊狗蛋騎著驢走在旁邊,挖苦她,“你穿這麼少,就不怕受涼?”
銀豆緊緊身上的碎花薄棉襖,“我穿多少不該你管,少操閒心。”
騾車上有件狼皮氈子,銀豆順手拿起卷在身上,頓時暖和了許多。
楊狗蛋說,“好心當了驢肝肺。我是擔心你受涼,過了病氣給我嬸子,我還不能問一下。”
銀豆說,“你也甭對你嬸子熱心,你嬸子有我這個孫媳婦兒呢。”
楊狗蛋突然想起之前的事情,又說,“我嬸子有你,你呢?以後咋辦?不是說這兩天給你過繼娃娃嗎?咋沒動靜了?你到底選好沒有?”
銀豆搖搖頭,說沒有。
楊狗蛋說,“為啥呀?”
銀豆說,“沒有看上的唄。”
狗蛋說,“你眼不要太高,我楊家灣裡多少好娃娃呢。”
銀豆斜他一眼,見他又一本正經擺出個長輩說教的姿勢,有些好笑,故意說,“哎呀,我看上的估計人家不願意認我當媽呢。”
楊狗蛋一聽,來了興趣,問,“你看上誰了?跟我說說,只要你看上了,我去給你說,保證讓他同意。”
銀豆轉轉眼珠子,說,“我看上你了,你認我當媽不?”
楊狗蛋:“.......”
銀豆繃不住哈哈哈哈哈大笑,看著月夜裡楊狗蛋的臉色青了又白白了又青,還很嚴肅地說,“柳銀豆,我是你長輩,你不能沒大沒小,以後注意著點!”
銀豆猛地收了笑聲,說“好。”
兩人一時無話。楊狗蛋獨自氣惱半天,到村口時,忍不住又說話,“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計較。你到底看上誰了嘛,我是為你好,想幫你呢。”
銀豆看他那麼認真地問,淡淡一笑,“我看上的,還沒出世呢。”
狗蛋一本正經,說,“那你以後咋辦?誰給你養老送終?”
銀豆說,“誰都行,我沒有後人還有徒弟呀,我還會繼續收徒弟,還有我診治過的碎娃娃呀,她們將來都記著我的好呢。我知道你是好心,同情我,可憐我。可是呢,我覺得現在這樣最好了。”
楊狗蛋:“......”他沒聽懂。不過柳銀豆這小媳婦,一向奇特。
“你要是不認養個後人,田娃這一脈就斷了,你想過沒有。”他想想,又說。
銀豆笑,“斷了就是斷了唄,認了也是假的,不過自欺欺人嘛。”
楊狗蛋發現一個問題,他無論怎麼說,都不能和柳銀豆說到一搭去。偏偏柳銀豆的這種奇特吸引著她。
兩人不再說話,臨分別,狗蛋說,“銀豆,你一個人這樣下去不行,得有人照顧你。”
銀豆沒搭理他,車軲轆話誰都勸,勸的她都快煩死了,勸的她想打人。
楊狗蛋說,“你甭給我看臉色,我跟你說的實在話。萬一,我說萬一有個啥事情……”
柳銀豆說,“哎呀我能出啥事情嘛?你今個咋啦?非跟我掰扯,別不是有人請你做說客,讓我認下什麼娃娃當後人吧。”
“沒有的事,你甭胡說。”
狗蛋偏過臉,他想說的話,最終沒說出來。一個女人家,總得有男人護著,照應著。她不肯過繼娃娃,不曉得她有沒有想過轉嫁給楊家一門其他人呢,這樣也不用離開楊家灣的呀。
銀豆不再理睬他,冷風一陣一陣刮,銀豆裹緊狼皮氈子,身子倒是暖和了,就是這狼皮的味道有些感人,她只好把整個腦袋露出來,大口呼吸清新冷空氣。“媽呀,這狼皮沒熟好呀,燻的我想吐。”
狗蛋看她一會兒腦袋鑽出來,一會兒腦袋鑽進去,哈哈笑,“上回狼皮做的太著急了嘛。對了,我手裡有野狐子皮,還是去年打下的,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