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玉說著,他照著本子上念道:
笨國三年,千餘黑天白晝;山野江邊,與君共嬉逗。
景未玩完,話未說夠。忽然離別風雨驟,滿目都是親朋故舊!
不堪回首,不堪回首——怕練水倒流,華山哭瘦。
多情最易生慍怒;問造物何故,偏要造這生離死別、把天下情人心傷透。
古牆新柳,應年年依舊,它日又與誰邂逅。
老眼昏花鄉下叟,再來難尋舊時路,但等夜靜人稀,寂寞想思,把江欄拍透。
鮮衣怒馬,高官碌厚,不過千古走肉。
笨王與君今揮手,只羨陶潛歸去後。
別了、別了,徽州青山綠水馬頭牆,別了、別了,昱師枇林垂柳荷花秀,一個我都不帶走。
只把拳拳笨國情,緊掛心頭左右!
“詩又不是詩,詞又不是詞,順口溜子都不象,你果然是個大笨蛋!”阿偉在一旁高笑站調侃。
“這詩詞,叫笨蛋體”伍家玉自嘲著!
“但倒也還順口明白”眾人儘量多撿好話說——人之將分,其言也善。
只有胖子咕嚕著個胖腮幫子,有些不屑地道:“這東西,好、好還好,只是、只是還達不到在市級小報上發表的水平,矯揉造作多了些”。伍家玉聽了一愣,臉暗暗溫熱了一下,趕忙向胖子豎起大拇指,點頭反損他道:“看你長了個大智若愚的相,沒想到還真是、是真人不露相,三笨你是、你是行家一出手,便把人佔有,高,實在是高!”
他雖是玩笑地說著,但心下未免有些不快。於是他裝著無所謂地和各同學互寫贈言留念掩過,這且不一一贅記。
“胖子留校也還沒十分定,就這麼狗眼看人低的了”晚上躺在床上,伍家玉還在回憶著胖子對自己的抑鬱:“友誼,也是要門當戶對的。看來,這世上,沒什麼是可以持久的!什麼才是可以依靠且永遠不變的呢?朋友不行,那老婆,行嗎?”
他想起趙成的話,頗覺有理:“半路離婚的多得去了!給自己戴綠帽子的老婆,古今中外也比比皆是,打架謀殺的也時見報端。就我自己,不知不覺中,不也是騙了女人!更何況,就算自己碰不上母夜叉,潘金蓮一類的女人,並且還象中了大獎一樣地碰到了一位知心體貼的老婆,可誰又能保證,我們真的能躲得過疾病、意外的襲擊?總有一個人會丟你先走——知音頓失後,那巨大的傷疤真的能夠癒合?那日日相伴的倩影馨音,會在人生路上,飄浮起怎樣的滿目滄桑……老婆,女人,水性楊花,象貓一樣,怕也靠不住!”
伍家玉又發了愛胡思亂想的老毛病:“自己呢?靠自己行嗎?象安老師說的那樣?”他不停地問著自己:“恐怕,也只是一個美好的願望!人,從微小的受精卵開始,不言遺傳的明病暗疾,不說母體的安全康毒,不算基因轉錄的對正錯誤……就是在生命形成之後,還要經過各種疾病的侵襲,各種意外災禍的光臨:每個微小細菌的侵噬,每隻腳步數寸的偏離,幾度體溫的上下變化……都足以讓這脆弱的生命之花在一瞬間凋謝,人能長大成人,已是一個奇蹟!還要求它永遠靠得住——太不靠譜!生命,就是一個隨時都會消失的泡沫,要想靠他,真是天方夜譚”;
不知是臨離校前的憂鬱,還是興奮的,或者是他——天下本無事,庸人自憂之的本性所致,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必要追出一個心安來才能安睡:“宗教!”他忽然想到了宗教:“這世上,只有這它,可以讓一顆漂泊的心,有所依靠!它不會突然撤走,讓你茫茫無助?它不會生老病死,讓你無奈地痛苦憂傷!宗教,這是人類唯一可以依靠的肩膀,雖然現在,它和迷信划著等號——可是,就是真沒有造物主,我們也一定要造出一個造物主來,在黑暗中行走的人類,必要有一顆星光,引領他們前行!只有宗教,才能讓軟弱的人類,看到一縷希冀!有宗教信仰,這才是人類與動物最大的區別……反正,人,要有個信仰,才能活得下去——他抖抖索索地在心裡默唸;“世上最親、最可靠的、最後的歸宿,應該是造物主!這是感覺更是邏輯!”
忽然,他被自己的這想法又一次嚇了一跳:“我、我是不是跌入了迷信的泥潭,不可自拔了?”
他儘量地平和一下理智,翻了個身又呆呆地想:“不會!我不會迷信的!雖說我相信有一位造物主的存在,可我要尋找的那位真正的神,是一位充滿了慈愛和平的神,一位給人們現世快樂也給我們後世希望的神……可、可現在流行的那些宗教,壓抑人性不說,還天天爭來鬥去的,光打仗就打了成百上千年!就是同一宗教,還分出許多互相爭吵仇殺的流派來!他們,怎麼可能是真正的神……真正的造物主,我要用心、用一生,努力地去尋找!——他咬牙暗下決心!
昏燈迷離,夜深人靜,一校同學,可能都在想著分配的眼前實事。
只有伍家玉、他破罐子破摔地在用終極價值在麻醉自己!“不過,不得不承認,別人都是蛇有蛇道,鱉有鱉路的能混!”他瞪眼望著天花板理智地分析:“胖子、阿偉,勞模、包括山櫞,都有自己的主見,只有我,自認為也外圓內方、聰明過人,可到現在,竟身不由已任人捶宰!我、我要是也有個當官的親眷,那分配——”
這樣想著,迷迷糊糊之間,忽然天就大亮了,伍家玉心裡一驚:“我想好了,今天要到寧溪地約文絹,看能不能再來一回,怎麼把這麼美的事,就睡忘記了!”
他趕緊起床,略略洗漱完畢,正要往外走,忽聽胖子在樓下喊:“大笨蛋,快下來,有人找!”
不知何人相尋,且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