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一句話輕巧地堵了回來，那感覺就像哭到酣暢的時候打了嗝，本來醞釀得好好的一肚子委屈被生生打斷了。

蘇澈此時遲鈍的大腦承受不住這個思考量。他愣了一下，然後重整旗鼓，繼續癟著嘴哭訴：“你不愛我。”

“我愛你，” 身上的人不厭其煩地繼續溫柔安慰。溫皓看著他撒嬌的樣子，心裡一片柔軟 “我愛你，寶貝。”

蘇澈迷迷糊糊地覺得怎麼他好像離得近了一點。

事實上，溫皓的唇已經到了蘇澈臉畔，差一點就吻上去了。

“還有問題嗎？”

太近了，蘇澈只感覺他呵出的熱氣癢癢的。他頓了頓，試圖找回自己的氣勢。

他掙扎著要坐起來。這具身體變得又沉又笨，讓蘇澈費了不少力氣，最後還是被人扶了一把才坐了起來。但是不知道為什麼，又變成了這個跑到了那個人的懷裡去的姿勢。

“寶貝也是你叫的嗎！？” 他終於坐了起來，雖然後背還貼著人家的胸膛。蘇澈正色地道：“那是我叫的。”

溫皓又笑了。他想了想，一手摟著蘇澈的腰讓他坐好，另一隻手拿出手機錄音：“那你叫吧。”

蘇澈覺得自己翻盤的機會來了，果然認真地清了清嗓子，用不知道哪裡來的氣勢雄赳赳地喊道：“溫、皓、大、寶、貝、兒！ ”

北方方言都跑出來了，那叫一個擲地有聲。

“哎。” 溫皓在他身後，笑容一直就沒停過，心裡甜得不行了。他順手把錄音設成了來電鈴聲，把旁邊蘇澈的手機拿了起來。

喊完了，蘇澈正在茫然思索著剛才那個豪邁的人是誰，就聽到了溫皓低沉溫柔的聲音在離他耳朵很近的地方說話。

“……蘇澈小寶貝。”

蘇澈本來就運轉不過的大腦這一下直接給他宕機了。

溫皓設定完情侶鈴聲，抬頭看到蘇澈一臉懵逼的表情，實在忍不住，湊過去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蘇澈坐在床邊，抱著杯子，一口一口地把溫熱的蜂蜜水喝完了。眨眼時動作還有些遲緩，臉上帶著思索的神色。他思索一下，便抬頭看溫皓一眼，接著又把注意力放回手中的杯子上，過了一會又重新看他一眼。

溫皓要去洗澡，他叮囑蘇澈不能亂跑，並在床上給他畫了一個圈，類似孫悟空給唐僧的畫的那種。

蘇澈果然緊張地坐在那個他畫出來的圈裡，乖乖的沒有亂動一下，一點也沒有越出那個看不見的圈。

蘇澈小時候肯定是那種說東就不往西的特別省心的小朋友。溫皓讚賞地摸摸他毛茸茸的腦袋，誇道：“好孩子。”

他進去洗澡了，浴室傳來了嘩啦啦的水聲。

蘇澈被困在了床上，還是沒有忘記剛才的思考。他絞盡腦汁，不放棄地想要用他此時糊成一團的腦袋想出一點所以然。

這個地方他不認識，但是這個人他好像是認識的。

溫皓迅速洗完澡出來，就看到床上被翻成亂糟糟的狗窩。蘇澈的臉貼著床，維持著一個撅屁股的姿勢，伸長了手想要在床頭的縫隙裡掏什麼東西。

眼前畫面的衝擊感讓溫皓看得心跳漏了一拍。

他一手擦著頭髮，繞到床頭，蹲下去和蘇澈一起看裡面：“怎麼啦？”

蘇澈兩隻手緊緊地扒著床墊，努力地朝裡面探頭探腦，卻怎麼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他終於頹然地放開了床墊，問溫皓：“……我氣榜呢？”

溫皓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他說的是翅膀。

蘇澈坐在床上，黑溜溜的眼睛還在一眨不眨地盯著他看，巴巴地等溫皓答覆。

“你要氣榜做什麼？”溫皓心裡好笑地問他。

蘇澈：“我要，迴天上去。”

“丟掉了。” 他背對蘇澈，假裝若無其事地拿起吹風機開始吹頭髮 “你回不去了，哪也去不了，只能呆在我身邊了。”

蘇澈果然相信了。他立刻把嘴一癟，眉頭皺成一團，眼睛裡甚至有了水霧，咬著下唇從喉嚨裡發出低低的嗚聲。

溫皓轉頭一看到他的樣子，嚇得趕緊湊過去，在他哭癟的嘴上吧唧親了一口。

蘇澈被這一下給親懵了。剛才的哭臉消失不見，他也不懂為什麼自己的情緒這麼莫名其妙地又來又去。表情隨即又恢復了那種懵逼的迷茫的狀態。

他自己在這種懵逼的狀態下呆坐了一會。溫皓吹完了頭髮，蘇澈又巴巴地追著問他：“……誰丟了我的氣榜？” 看態度還尤為執著，一副不肯善罷甘休的樣子。

溫皓想起蘇澈現在不認識自己了。他對蘇澈說：“溫皓丟掉的。”

蘇澈一聽到那個名字，一下又不知所措地安靜了下來，已經沒了剛才誓不罷休的樣子。

溫皓摸了摸他的頭髮，起身床上把皺成一團被子重新展開拉好。蘇澈見他在鋪床，很自覺地讓開，自己佔了床的一邊，並在溫皓拉好被子後懂事地平躺了下來，讓人幫自己蓋被子。一副方便讓人照顧他的小孩子模樣。

溫皓捏捏他的臉，起身把房間裡的燈都關了，準備睡覺。

然而這是他第一次和蘇澈躺在一張床上，他不是很確定自己是不是能睡著。

兩個人睡和一個人睡的感覺完全不是一個境界層級上的。

眼前是一片黑暗，身旁平躺著另一個人柔軟溫熱的軀體，聽到另一個人很近的輕淺的呼吸聲，隨便動一下旁邊都能很快地感覺得到。床不是床，被子也不是被子了……

蘇澈突然出聲問他：“那溫皓呢？”

黑暗裡什麼也看不見。蘇澈的聲音彷彿也帶上了他身上的體溫，聽在耳裡，旁邊的人心頭跟著一熱。

躺在他身邊的溫皓本尊只好先給自己定了定神。

不動聲色地挪得離他更近了一點。一張床就這麼大，他的手臂微妙地碰到了蘇澈的腰側。

他放低聲音，說：“溫皓已經睡覺了。好好睡覺的才是乖孩子。” 每個字音都是柔緩的，溫柔地熨帖在了人的心上。

蘇澈聞言，哦了一聲。他笨拙地轉了個身，抱住他的手臂，柔軟的臉頰在他的肩頭上蹭了蹭，聲音裡帶上了幾分依賴：

“媽媽……”

突如其來的福利，還有這一聲猝不及防的稱呼，溫皓的心情一起又一落，不知作何感想。蘇澈此時貼得他這麼近，他只覺得可以不用懷疑自己失眠的可能性了。

“媽媽……” 蘇澈找到了久違的安全感，踏實地抱在自己懷裡，終於不鬧騰了。他輕輕喟嘆一聲，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睛，有了要睡覺的意思。

兩人的身體以這樣自然的姿態靠在一起，互相感受得到對方真實的體溫。溫皓在黑暗裡睜著眼睛，依然維持著平躺的姿勢，開始思考著怎麼在不驚動蘇澈的前提下，偷偷吃到更多的豆腐。

“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