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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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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他只聽你說了一句話,就喊你shaun?」紀浩然在趕通告的空檔,接了童宇熙的電話,聽見童宇熙的描述,他直覺反應就是不可能。

「怎麼可能,你在作夢吧?」紀浩然邊講手機,邊利用時間補妝,最討厭辦什麼見鬼的新歌發表簽名會,光是笑就笑到僵,實在很麻煩……

那邊的童宇熙正在寫詞,自從昨天遇見那個「小夏」以後,他滿腦子就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滿滿的靈感,於是他草草結束了和紀浩然的電話,而後全心投入在寫詞裡。下午要去幫另一位歌手製作兩首歌,這兩首歌恐怕要磨上四五天才行……

尹曉夏呆呆的坐在床上,沒有了長笛,沒辦法吹曲子給他的玩偶們聽,這讓他相當失望,他抱著心愛的小熊,身體無意識的輕輕搖晃,腦子裡頭想著他的長笛,還有shaun。

在他緊緊抱住自己的時候,自己就聽見了。

心跳聲。

那是shaun的心跳聲,尹曉夏腦子裡頭立刻浮現了一串規律的聲音,噗通、噗通,噗通。尹曉夏輕輕的拉起小熊的手臂,按照自己腦海裡頭的心跳聲,在空氣裡輕輕敲打著。

噗通,噗通,噗通。

他是shaun。

「shaun……」尹曉夏抱起自己的小熊,在沒有任何人看見的情況下,那對很少、很少直視別人的漂亮大眼睛,直直盯著小熊的臉,「shaun,你好……我是尹曉夏……」

這句話,要是讓日光療養院的任何人聽見,一定會訝異的以為自己在作夢或者幻聽。不單單是因為自閉症的患者對自己以外的人多數沒有興趣,也因為尹曉夏本身的個性就比較害羞,所以通常是別人主動去認識他,吸引他的注意,才會讓他記得。

而現在,尹曉夏雖然不是對著真人,卻也是破天荒的,頭一次,表現出了主動想讓人認識他自己的希望。

淨白的房間,淨白的床上,穿著淨白衣服的尹曉夏,盯著他的白色小熊,很認真,一遍又一遍的重複。

shaun,你好,我是尹曉夏……

時光流轉著要不回來的曾經,遊樂園裡木馬旋轉著歡騰的過去。流轉著星光夜色的眼睛,明白提醒了童話故事裡虛幻的愛情。別說向前走就能夠擁有全新的自己,我只是想要回最初的那個唯一……

「嘖!」童宇熙叼著菸,皺著眉頭將自己寫的詞給扔了,不行,怎麼寫都沒辦法寫出自己要的感覺,讓他相當煩躁。他起身下樓,掀開琴蓋,隨手彈了起來,舒曼的C大調幻想曲,第一樂章。

自己是什麼時候學了這首曲子的?在跳躍的音符裡,童宇熙邊彈邊想,為了學會這首曲子,自己花了多久時間不停的練習?

左手幾乎是不間斷的在琴鍵上飛舞,而右手時快時慢的主旋律,加上伴奏以後形成一種激昂而朦朧的氛圍,童宇熙腦海中浮現那抹白色纖細的人影,那對明明該是相當明亮的大眼睛,卻明顯的避開了自己的視線。

晚安,shaun。

琴聲嘎然而止。

童宇熙突然明白過來,自己覺得古怪的那種感覺是什麼。

避開,和詭異的不在意。

要是普通人,遇到這種差點掉下山崖的意外,應該會相當驚慌,再加上被一個陌生男子這樣緊緊抱在懷裡,也應該會因為不習慣而掙扎抗拒才對,可那男孩子卻沒有。

甚至連語氣都平靜得詭異。

他說話的重點,並不在慶幸自己撿回一條命,或者心有餘悸,他看見的只有自己的東西。那男孩眼睛裡頭只專注的看著那支掉落的長笛。

這讓童宇熙感覺相當詭異,冷漠的人他不是沒有遇見過,但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型別,要說這個人冷漠……?

似乎又有點不太像。

他的長笛吹得相當相當好,大概才十幾歲的年紀吧,能夠有這種功力,實在相當驚人,童宇熙自己也愛玩不同的樂器,每種都大概玩過。

他的笛聲相當、相當乾淨清亮。在轉折爬高音的時候流暢婉轉又溫潤圓滑,陡然降低的時候又相當能夠吹出曲子裡頭的那種壓抑著的心情。

這樣的一個孩子,對於詞曲想表達出來的情感,童宇熙一點也不相信他能完全明白,但他卻能夠在短短几個音節裡面相當完整的表現……

……他是天才?

……很想,再見他一面。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

-空氣裡擺盪著不完整的思想,瞬間不經意的相望,換來的會是怎樣的景況……?

老實說,當製作人,實在不是一件人乾的事,童宇熙略長的瀏海被他用了兩個螢光粉紅色的小發夾夾在頭頂,淡色的頭髮在他頭頂亂翹,他坐在錄音室外頭,專心的聽著裡頭歌手唱歌。

「小穎。」裡頭的女歌手唱到一半,童宇熙就忍不住按下停止,旁邊收歌的工作人員立刻也中斷了工作。裡頭被喊做小穎的女歌手轉頭,童宇熙朝他笑,「剛才那句再一次。」

「……螢火蟲是夏天夜晚跳舞的星星,燦爛出你愛笑的眼睛和疼我的表情?」

童宇熙點點頭,童宇熙的笑容一向對女生相當有影響力,他一笑,通常都能夠收到毫不考慮的回答,女歌手果然點點頭,「沒問題。」

「從副歌來。」童宇熙自己負責音樂的部分,他在按鈕之前先提醒,而後按下去。輕快的音樂傳進女歌手耳機裡,這是首輕快的情歌,講的是一段冬天邂逅、春天曖昧、夏天定情而後秋天結果的感情。

在童宇熙製作的歌曲裡,這算是少見的幸福情歌。

這首歌的錄製已經進入第三天,女歌手總是沒有辦法相當完整的表達出童宇熙要的感覺,光是第一段就唱了兩天多,第三天才開始進入副歌,立刻又遇上瓶頸。

在重複了十多次副歌部分以後,童宇熙總算喊了OK,時間已經相當晚,童宇熙還有廣播節目必須做,所以錄音的部分只好明天再繼續。一向不太注重外表整齊的童宇熙,就這麼夾著醒目的螢光粉紅小發夾往下一個工作地點前進。

他的深夜音樂節目,總是會開放大約二十分鐘左右的時間,讓聽眾call-in,可以聊聊心情,或者說說聽他放的歌曲感想等等。

shaun最近播的歌風格似乎有點不一樣呢,不過我很喜歡。

打進來的一位聽眾,很簡短的說完,而後掛了電話,童宇熙聽見以後楞了一下,看看手邊的歌單,若有所思。

今天,小夏是不是也等在收音機旁邊聽我說話?

距離遇見小夏那天,又過了一個星期,每天雖然都忙得天昏地暗,不過童宇熙心裡卻一直記得那個坐在夜晚漆黑公園裡吹長笛的少年。

甚至連收工以後習慣去PUB放鬆一下,找個妹妹抱,也開始尋找穿白色衣服的纖細型別,還被紀浩然指著笑說他突然有了戀童癖。

歌單上的最後一首歌,是日本一個R&B雙人男生組合唱的,有關夏天的歌。

「接下來,是今天的最後一首歌,我是shaun,下星期一午夜十二點再見……」

外頭的音控將音樂拉大,而後童宇熙才切斷了播音,他拿下耳機,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吧,今天再去看看有沒有可愛妹妹……

喧囂的PUB,凌晨時分,正是舞得狂熱的時候,童宇熙坐在吧檯看著扭動擁擠的人群,嘈雜的音樂聲震耳欲聾,燈光閃爍變幻,在充斥著菸味的空間裡,格外迷濛虛幻。

童宇熙下意識的尋找著每一個穿白衣的女子,卻沒有一個符合他的要求,他對這樣的自己有點煩躁,在連續乾了三杯馬丁尼以後,童宇熙獨自一人離開了PUB。

為什麼會這樣?自己竟然只是因為一個照面,就對個小男孩牽掛不已,這樣莫名其妙的自己,童宇熙實在無法接受,想再回到那個公園去找,卻又苦於沒時間。

小夏……

回程的路上,開始下起雨來,這場雨,一直下到隔天下午童宇熙被電鈴聲叫醒,都還沒有停歇的跡象。

電鈴的按法,聽起來像是阿綸……童宇熙邊抓頭邊步履蹣跚的去開門,果然看見許紹綸拎著兩手滿滿的袋子站在門口,童宇熙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外頭大雨傾盆,許紹綸也幾乎淋得全身溼。

「都沒吃東西吧?」不等童宇熙招呼,許紹綸已經很快的進了童宇熙家門,他將手裡拎著的相當多食材拎進童宇熙從搬進來就沒有碰過的廚房,「小然說他今天工作結束以後要來吃火鍋。」

「他工作結束?」童宇熙正要去梳洗,聽見許紹綸那麼說,他回頭瞪大眼睛,幾乎是鬼吼鬼叫的聲音,「要是我沒記錯,他最後一個工作結束也要半夜一點半,從攝影棚到我這裡吃火鍋?凌晨兩點?他瘋了?」

「你也知道小然就是這點可愛。」許紹綸平靜的將自己溼透的上衣脫下來,明明是童宇熙的家,他卻像是比童宇熙更熟悉浴室臥房的位置似的,他走進童宇熙的臥房,開啟童宇熙的衣櫃,翻出童宇熙的上衣換上。

「全天下只有你會覺得他可愛、該死的你們只會找我麻煩……」童宇熙咒罵,這幾天夠讓他煩悶的,現在又來吵他,實在忍無可忍。

許紹綸還是一副平靜的神情,「你想吃點什麼?我先煮麵給你吃?」

「隨便。」童宇熙沒好氣的說,許紹綸眨眨眼睛,小然說的果然沒錯,shaun一定會因為我們要來抓狂,這兩天打電話給shaun都覺得他很沒精神,讓他抓狂發洩一下也好,免得他的壞心情還影響到他的工作。

「啊,」許紹綸翻了翻自己帶來的東西,「我忘了買醬油。」

童宇熙邊刷牙,聽見外頭許紹綸這麼說,翻了翻白眼。他知道許紹綸之所以會喊那麼大聲的原因,無非就是要自己去跑腿,到底為什麼自己非得在這種討人厭的大雨裡跑腿買醬油?

「shaun,你都沒有打掃吧?我也順便幫你整理,醬油就麻煩你。」許紹綸擺明了就是一副『你不去買醬油就沒飯吃』的態度,讓童宇熙恨得牙癢癢,開玩笑,老子難道非吃你煮的面不可?你以為你煮的面有多美味多獨特多讓人讚不絕口?

……媽的,可偏偏就有。

於是童宇熙在胡亂套上衣服外套以後,就心不甘情不願的踏入大雨傾盆裡。

住在這種地方,好就好在沒有都市的喧鬧,地方又大,不過壞就壞在跑個便利商店都要開車下去。

童宇熙相當不耐煩的開了兩分鐘的車,到走路需要十分鐘的便利商店,他抓了一罐醬油,又要了兩包菸,很快的結帳以後,才小跑步的冒雨上車。

他點著菸抽,方向盤順著山路打了轉,大雨傾盆裡,童宇熙的視線中突然閃出一個人影,讓他想也不想的用力踩煞車。

有些刺耳的輪胎磨地聲,伴隨著他好大聲的喇叭,「媽的、是誰看都不看路就衝出來、該死……」童宇熙自己也差點撞上擋風玻璃,他大罵,還好沒撞上,後頭也沒有車,他氣憤的撥頭髮,一撥,才看清楚車前站著的人。

這一看,讓童宇熙心臟幾乎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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