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晚上雖然來得早,不過下午還是有陽光的,尹曉夏望著因為陽光透過而投射在地上的窗簾影子,他像是猶豫了一下,他一手抱著他心愛的白色小熊,從沒有陽光的那一邊緩緩下了床。
他抱著小熊,很小心的接近窗簾的影子,心臟開始狂跳,呼吸也因為緊張而漸漸加快,但是尹曉夏只是緊緊抱著自己的小熊。
短短几步路,尹曉夏卻像是走了一整天那麼久,他蹲進了窗簾的影子裡,金黃色的陽光距離自己,僅僅一個伸手。
尹曉夏緊張害怕得全身都在發抖,他緊緊抓著小熊,手心都沁出汗水,眼眶也因為緊張而泛溼,好可怕、好想跑走,好可怕……
……宇熙下午要來……我已經練習了……好久,要……讓他看見……不能現在……跑走……
腦海裡浮現童宇熙總是帶著笑容望著自己的表情,尹曉夏想起童宇熙抱著自己的時候那種溫暖,他發現,想著有關於童宇熙的事情,似乎可以減輕一些些害怕的感覺。
「……宇熙……」喃喃念著童宇熙的名字,尹曉夏邊緩緩伸手,纖細而略顯蒼白的手,一寸寸、一分分的移進了陽光裡。
雖然只是手指尖,也已經是尹曉夏的重大突破了。尹曉夏明顯顫抖著的手,暴露在陽光裡,影子都因為他的顫抖而搖晃。
很快開始感覺到陽光的溫暖,尹曉夏終於忍不住慌張的把手給抽回來,他緊緊抱著小熊,大口大口的喘氣。
宇熙、宇熙,我要告訴你,我可以了喔,我可以讓手伸進陽光裡,我可以了……
雖然童宇熙說是下午,不過錄音的工作進行得相當順利,所以比預定結束時間早了一個小時。這讓童宇熙相當開心,這樣就可以早點去找曉夏了,他現在這個時間……應該在上課吧?
……今天雖然冷,不過天氣相當好,也有太陽……是不是應該想個辦法拐曉夏到外頭走走……?
想到尹曉夏對陽光的恐懼,就讓童宇熙嘆息,他邊收拾自己的東西,邊和工作人員還有歌手閒聊。
「宇熙老師要不要一起去吃下午茶?最近這附近開了一家還不錯的甜點吃到飽的店喔,宇熙老師不是很愛吃甜點?」
一個綁馬尾、相當可愛的助理邀約,童宇熙坐在椅子上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哈哈哈,我的確愛吃,不過抱歉,今天我要去找我的小夏天。」
我的夏天,總是在那裡,長久而耐心專注的,只等著我。
「小夏天?」這還是和童宇熙比較親近的工作人員們第一次聽童宇熙說起,童宇熙隨手抓抓凌亂的頭髮,順道將夾在額前的髮夾給拿下來往桌子上丟。
他坐著椅子滑過半個工作室,去抓他丟在沙發上的包包,然後又滑回他的工作臺,將所有東西全部掃進包包裡,然後他很快站起來。
「好啦,我走了,明天見。」
童宇熙揮了揮手,而後很快出門。
在車上,童宇熙先打了電話給許紹綸,許紹綸還在公司,聽童宇熙要來,只要童宇熙自己先進去,他們互相都有彼此家裡的鑰匙,那也沒什麼,許紹綸還要童宇熙先去幫他整理房間,說晚上紀浩然會回去睡覺。
車子轉進接近日光的轉角,童宇熙才打電話給尹曉夏。
尹曉夏一聽見童宇熙快到了,他連忙要童宇熙在外頭等,童宇熙莫名其妙,「為什麼?」
『……反、反正你……在外面等啦……』尹曉夏從來不曉得要給別人驚喜原來那麼困難,他想不到別的理由,只好一直要童宇熙在外頭等,難得聽見尹曉夏那麼堅持,童宇熙於是笑了起來。
「好好,我在外面等,等你好了打電話給我,我再進去,這樣可以嗎?」
尹曉夏差點講出口說自己才不會打電話,不過他連忙忍耐住,半天才迴應了一個『嗯』。
童宇熙莫名其妙,他於是先在日光的停車場停好車,因為和尹曉夏認識的關係,尹承光給了他一張自由出入證,可以讓他在任何時間自由進出日光,這對童宇熙來說的確方便多了。
他聽話的在停好車以後,沒有直接進去找尹曉夏,而是在日光停車場旁邊的草地上等待。這小傢伙,不知道是要做什麼,大概在房間裡頭畫了什麼還是做了什麼,要讓自己看見吧……
尹曉夏在房間裡戴上了鴨舌帽,套上他的白色擋風外套,穿著白色運動長褲和他的白色球鞋,一手緊緊抓著他的白色小熊,看護人員在旁邊鼓勵他。
「曉夏,你不是想讓童先生看到你的努力嗎?加油,我們在旁邊陪你。」
「……宇熙……」尹曉夏緊張的呼吸困難,想到自己要走到陽光底下,就讓他害怕的全身發抖,尹曉夏的努力,這些日子在日光裡也已經傳開,所有人都很期待看見陽光裡的尹曉夏。
那樣清秀而年輕的孩子,就是該在陽光裡活躍,而不是永遠關在日光裡。
尹曉夏拖著腳步向門口走,自動門的外頭,是陽光燦爛的廣場,雖然並不是很熱,陽光卻還是讓尹曉夏眯起了眼睛。
在那樣的陽光燦爛裡,有人在等著。
尹曉夏的心臟狂跳,他大口大口的呼吸,急促的像是剛跑過五千公尺,他緊緊抓握著自己胸口的衣服,一手緊緊抱著小熊,不行……我不能害怕,宇熙……在等我……
一旁的看護們看見尹曉夏這樣的狀況,有些擔心,其中一個和尹曉夏比較好的,上前鼓勵的抱住尹曉夏瘦小的肩膀,「曉夏,真的不行沒有關係,不要太勉強自己喔。」
聽了他的話,尹曉夏拼命搖頭,不行,我要讓宇熙看見……
他帶著顫抖的腳步向前,自動門無聲而快速的向兩旁滑開了。
童宇熙站在外頭,很有耐心的等著尹曉夏的電話,而後眼角餘光瞥見日光大廳的自動門開啟,他下意識的轉頭看。
視線觸及的那瞬間,童宇熙整個人愣住。
雖然戴著壓的很低、蓋住整張臉的鴨舌帽,他卻絕對不會認錯,那個身影,是他的夏天,他的小夏天。
「……曉……夏……?」童宇熙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現在明明是下午,太陽那麼大,自己卻在門口看見尹曉夏的身影……
……我……在作夢吧……?
尹曉夏緊張的都快哭出來,他很慢、很艱難的移動自己的腳步,怕得全身都發抖的他,走路有點不穩,童宇熙忍不住邁開腳步要朝尹曉夏跑來,「曉夏……」
「不要!」在看見童宇熙想朝自己跑來的時候,尹曉夏大喊著阻止他,童宇熙又僵直在原地,即使隔著大概二十步路的距離,童宇熙還是可以很清楚的看見尹曉夏在發抖。
尹曉夏站在陰影和陽光交界的地方,只要再踏一小步,他就要整個人暴露在陽光裡了,尹曉夏劇烈的發抖著,他很艱難的抬起左手,緩緩向前伸,呼吸好睏難,頭好像有點昏,可是、可是……
尹曉夏的指尖緩緩的移進了陽光普照裡,他困難的抬頭,因為緊張而淚溼的眼睛,眨著眨著不讓眼淚掉下來,一向不直視別人的目光,準確的找到了童宇熙。
雖然尹曉夏緊張的連嘴唇都發白顫抖,他還是笑了。
「……宇熙……你看……我可以了……」
話還沒說完,尹曉夏突然雙腿一軟,童宇熙在那瞬間心跳幾乎停止,他慌忙向前衝,「曉夏!」
旁邊的看護連忙上前,很快察看了一下尹曉夏的狀況,就在這時候,童宇熙也已經衝到尹曉夏身邊,他抱著尹曉夏,尹曉夏神情痛苦的緊緊扯著胸口,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童宇熙慌亂的抬頭求助,「怎麼了?曉夏他怎麼了?曉夏,你還好嗎?曉夏……」
「別急,來,這個給他。」看護很快確定了一下尹曉夏的症狀,後頭已經有人拿來了一個塑膠袋,看護用塑膠袋套住尹曉夏的口鼻,讓他在裡頭呼吸。
「大概是曉夏太過緊張引起的呼吸過度,沒什麼事情,吸入太多氧氣而已,讓他用塑膠袋呼吸一下吧,會好一點。」
尹曉夏蒼白的臉,看得童宇熙心痛,他抱起尹曉夏,大步往日光裡頭走。
回到尹曉夏的房間,童宇熙彎身想把尹曉夏放上床,沒想到尹曉夏抓著童宇熙的衣領拼命搖頭,童宇熙只好抱著尹曉夏坐上床。
尹曉夏拿下塑膠袋想說話,童宇熙先他一步的阻止他。
「先不要講話。」
童宇熙的語氣,讓尹曉夏一下子就察覺不對勁,大眼睛裡透出疑惑的神情,童宇熙繃著一張臉,看著尹曉夏蒼白的臉。
「以後不准你亂來,太勉強了。」童宇熙簡直被剛才尹曉夏跌落的那一幕給嚇死,滿心滿腦都只剩下他那張蒼白的臉和不停顫抖的身體,心痛得讓童宇熙無法負荷,他沒想到自己會在意成這樣。
在那一瞬間,童宇熙才發現自己心裡的想法。
只要他的夏天好好的,要自己做什麼都願意,拿什麼來換都願意,只要他的夏天好好的。
「我簡直被你嚇死了,簡直被你嚇死……」童宇熙心有餘悸的將尹曉夏緊緊抱在懷裡低喃,尹曉夏眨著眼睛,心裡好睏惑。
……宇熙……不高興……嗎?
我這樣……宇熙不開心……?
這讓尹曉夏心裡湧起一陣酸楚,剛才一直忍著的眼淚也忍不住掉了下來,他縮在童宇熙懷裡哭了出來,童宇熙驚訝的看著尹曉夏。
「曉夏?」
尹曉夏緊緊抓著童宇熙的胸口哭,在哭聲裡,童宇熙聽見他斷續的低喃。
「……不……宇熙……不要……討厭我……對不起……」
「曉夏?你在說什麼,先別哭,曉夏……」聽他哭成這樣,又聽他這麼說,童宇熙完全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尹曉夏卻只是拼命搖頭,眼淚停不下來。
「不要討厭我……對不起、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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