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之後,尹曉夏開始有些奇怪的行為,或許不能說是奇怪,該說是他以前不會有的行為。他的看護去向尹承光報告的時候,尹承光還不太能夠相信。
白天的時候,尹曉夏房間裡的窗戶,一定都是緊緊關著、窗簾也都是特別選的不透光材質,將陽光完全阻擋在外頭,而當尹承光親眼看見時,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尹曉夏將窗簾拉開,讓外頭的陽光穿透進自己的房間,雖然尹曉夏的人還是縮在床上,隨著陽光的移動而顯得有些緊張討厭,卻沒有大哭大鬧的要人來將窗簾拉上。
想看見陽光裡的曉夏,這是所有認識尹曉夏的人心裡都有的願望。
他才多大年紀啊,十八歲,十八歲的孩子,卻從來、從來沒有置身在陽光裡過,而是過著吸血鬼一般晝伏夜出的日子,這是多令人難以想像的一件事情。
而今,尹曉夏竟然會願意,自發性的去嘗試接受自己原本完全無法忍受的事情。
……是因為那個男人的關係嗎……?望著縮在床上,看著陽光漸漸向自己逼近而越來越慌張恐懼、卻又忍著不開口求救的尹曉夏,尹承光心裡想。
經過那天晚上短短的相見以後,童宇熙因為要繼續忙他永遠忙不完的製作和創作,一頭又栽進工作裡,最近正值幾個重要的頒獎典禮前夕,他不僅為歌手寫歌作曲,同時也為某些戲劇作品製作配樂和主題曲等等,這種瘋狂忙碌的狀態,讓童宇熙整天都相當疲累。
不過他已經替自己排好了時間,再忙一個月,就有三個月的時間休息,三個月,他已經心裡有計畫好了,他問過尹承光,尹曉夏有護照,只要辦個簽證就可以出國玩。
他想帶尹曉夏去奧地利,想帶他去維也納音樂學院看看。
尹曉夏的音樂天賦,如果不好好加以激發學習,對於尹曉夏來說,實在相當、相當可惜,之前童宇熙因為想去維也納音樂學院看看,於是選擇了一種可以以學德語為主、音樂為輔的類似遊學課程,到維也納的ActiLingua德語文化學院去待了一年,在他們的課程配套下,也選修了在維也納音樂學院每週三堂的理論課程。
童宇熙在那裡算是相當有天分、表現也相當令人驚異的留學生,想當然爾的引起了音樂學院教授的注意,童宇熙雖然不只一次的被邀請進入音樂學院繼續專攻音樂,不過童宇熙的興趣卻不在那裡。
更何況在維也納念大學,都要念上七八年……於是在讓音樂學院的教授們留下深刻印象以後,童宇熙回到國內,而後開始了他的創作生涯。
他想帶尹曉夏去看看,就算他沒有想去唸的意願也好,至少,那個充滿優美音樂的地方,對於像尹曉夏這種人來說,是個天堂。
……可是曉夏怕陽光,要是他白天不敢出門,那麼就一切免談了,該怎麼樣讓他對陽光不恐懼?童宇熙腦子裡頭翻來覆去想這個問題,卻怎麼也無法得到解答。
兩人上次見面的時候,天氣還只是微涼,而現在季節已經進入冬天了。
童宇熙的生活形態明顯的改變了,而這個改變,也明顯的讓他身邊所有的人發現。以前的童宇熙,無論工作到多晚,都會在結束以後到他習慣去的幾家PUB喝喝酒、把把妹,那是所有人都知道的童宇熙。常常第二天再見到童宇熙的時候,童宇熙還是穿著和前一天同樣的衣服,只是衣服上頭沾染著濃濃的香水味。
而現在的童宇熙,無論工作多忙多累,除了謎樣的兩段到三段不等的休息時間以外,再也沒有人在他常去的PUB裡面看見他,衣服上也沒有了各式各樣的香水味。
這在在都顯示了一個大家想猜,卻又不敢猜的答案……
童宇熙……談戀愛了……?而且認真的……?
這個問題盤旋在所有人心頭,卻沒有一個人敢問出口。童宇熙雖然平常笑口常開,相當親切,也常對女性工作人員或者朋友亂開玩笑,不過他相當注重個人空間,在涉及到他某些太過私人的領域時,童宇熙是會翻臉的。
早上的電話,通常會由比較早起的那個人負責打,這兩天都是童宇熙打電話叫尹曉夏起床。他之所以會那麼早,也不是因為早起,而是還沒睡。
大約十點,童宇熙習慣性的將自己關進休息室裡,而後打電話給尹曉夏,昨天抽空去陪尹曉夏睡了,睡前尹曉夏要自己這個時間叫他起床。
電話大概響了五六聲,才被尹曉夏接起來。
『嗯……』電話那頭傳來尹曉夏聽起來有點痛苦的聲音,童宇熙溫柔的喊他,「曉夏,早安。」
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尹曉夏,因為低血壓的關係還無法清醒,不過因為聽見童宇熙的聲音,讓他下意識的有了迴應。
『……宇熙……』
「嗯,是我。有辦法睜開眼睛嗎?」童宇熙知道尹曉夏的狀況,所以尹曉夏能喊出自己的名字,童宇熙當然相當開心。
在開心的同時,童宇熙的胸口卻又有點酸楚,酸楚什麼,其實他自己很清楚,只是一直逃避去想這個問題。
自己對曉夏的心情,他當然明白。從初見面的驚豔到已經快四個月的現在,童宇熙發現自己完全深深的為這個天真單純的男孩著迷。
對尹曉夏,自己是認真的。
因為是認真的,所以童宇熙會那麼有耐心的對尹曉夏,所以童宇熙毫不考慮的完全改變了自己所有的生活作息,只為了配合尹曉夏的作息。
……那麼,曉夏呢?
童宇熙發現,自己竟然膽小得不敢去深思這個問題。
那麼,曉夏對自己,又是什麼心情呢?雖然尹曉夏明顯的將童宇熙當作是一個特別的存在,他幾乎只聽自己的話,在和自己說話的時候會有比較多而豐富的表達,而且明顯的依賴。在自己對他做出比較親膩的動作、諸如擁抱親吻時,尹曉夏也全然不曾抗拒。
但他能肯定,尹曉夏心裡想的和自己想的一樣嗎?
這樣一個從來沒有注意過別人、從來沒有為誰付出過的人,會懂得什麼叫、會懂得什麼叫做喜歡……嗎?
……即使是童宇熙,在這種時候,也膽怯得寧可逃避這個問題。
電話那頭的尹曉夏躺在手機上頭,試著想照童宇熙的話睜開眼睛,但是眼皮沈重的動不了,他於是相當不舒服的發出些許的呻吟聲,『嗯……』
聽見尹曉夏呻吟的童宇熙苦笑,「曉夏,你還是繼續睡……」看來是醒不太過來的樣子啊……
『……我起……來了……』聽見童宇熙這麼說,尹曉夏努力的睜開自己的眼睛,他抓著手機,搖搖晃晃的坐起來。
有個秘密,他藏在心裡快一個月,都沒有跟童宇熙說,他想讓童宇熙開心,想讓他笑。這種感覺是尹曉夏從來沒有過的,他想讓童宇熙看見,所以每天都要努力。
「你最近都在做什麼?總覺得……有問題。」童宇熙聽見尹曉夏沙啞的聲音,他輕笑著問尹曉夏,尹曉夏在那頭還有點昏沈的搖頭,『……沒……問題……』
聽見尹曉夏可愛的回答,童宇熙忍不住笑出來,「醒了嗎?」
尹曉夏本能的點頭,像是童宇熙就在自己面前,他抓抱著自己的小熊,『嗯……』
雖然是坐起來,也點了頭說自己醒了,事實上尹曉夏還是昏沈的,而電話那頭的童宇熙當然也明白,「曉夏,今天下午我有空,你上完課我去找你,我們一起吃晚餐?」
聽到可以和童宇熙見面,尹曉夏一雙迷濛還愛睏的眼睛眨了眨,臉上露出了一個尹曉夏自己也沒發現的微笑,『……好。』
「我們去找紹綸,要他煮飯給我們吃。」要帶尹曉夏的話,童宇熙不想帶他去外頭,一個原因是怕他不習慣,另一個原因,是怕習慣追逐的媒體會拿來作文章。
『……那還有……』尹曉夏眨眼,童宇熙提到的名字,讓他很快聯想起那個總是叫自己「小夏天」的男人,同時也想起另外一個,很漂亮的男人。
「紀浩然那傢伙啊,」和尹曉夏說話說久了,默契也開始慢慢有了,童宇熙很快想到尹曉夏沒說出口的話,他笑了笑,「不知道他有沒有空,最近他在忙演唱會的採排。對了,你有興趣看他的演唱會嗎?」
『……演唱會……』尹曉夏眨眨眼,這個名詞聽起來既陌生又熟悉,尹曉夏縮在床上,窗外的陽光漸漸逼近自己床腳,雖然一個月以來尹曉夏天天都在練習,不過他還是無法相當釋懷的讓陽光照耀到自己身上。最多最多,隔著一點東西。
於是看護替尹曉夏準備了一頂鴨舌帽,好讓他在太陽逼近自己的時候,能用帽子遮擋著。不過就算是這樣,尹曉夏的進步,也讓所有認識他的人欣喜不已。
「這個我們再說吧,」童宇熙聽見外頭的工作人員已經開始準備,知道自己該掛電話了,「下午我去之前再打給你,親我一下說再見?」
這是童宇熙最近很愛跟尹曉夏玩的遊戲,尹曉夏眨眨眼睛,而後將手機靠近自己嘴唇,嘟起來,親出一個很響亮的聲音,『……這樣?』
童宇熙笑了起來,很快也回親了一下,「很好,那下午見,掰掰。」
尹曉夏聽見童宇熙帶著笑意的聲音,心裡也很開心,他回了一聲,而後切斷通話。
切了電話以後,尹曉夏先是昏沈的拖著腳步去把自己打理整齊,胡亂套上衣服以後,就又坐回床上,盯著灑落在地板上的陽光,他眨眨眼。
宇熙……說他下午要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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