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是一個一無所有的男人。
我在判決後的第一天就去監牢裡看他。
隔著消音玻璃,他穿著囚犯的衣服,頭髮有些雜亂,鬍子也有些長長了,我想他那麼一個愛乾淨有潔癖的人,一定不能適應監牢裡的生活吧。我想起他自幼喪了父母,現在又死了外公,他本來是天之驕子,怎麼會落成現在這個樣子呢?到底是誰的錯?
隔著玻璃,他笑了笑,“沒想到你還會來看我。”
“我們是朋友,我當然應該來看你。”
“你不怪我?當初不是我,你不會和顏亦凡分開,也不會難過這麼多年。”
“這中間,也有我和阿凡的錯,並不全怪你。我們感情如果足夠穩固,也不至於那麼容易出現裂痕。”
“那我還幾次派人去殺顏亦凡,蕭然,我是真心,想要顏亦凡死。”
我沉默,我始終覺得有些不真實,我記憶裡的那個男人,始終是第一次見面時和我說畫得不錯,不過這根線拉長一點會更好,是在空氣清新的早晨,穿著運動服陪我跑步,是在圖書館裡安安靜靜陪我看書,是溫柔的把我抱在懷裡,說不著急我們慢慢來的,這樣子的一個男人,真的會偏激固執到幾次三番去殺人?
“蕭然,剛開始認識你的時候,我甚至想過要綁架了你去威脅阿凡。後來,我覺得把你從他身邊奪走,更能增加我報復的快感,所以我才改變了計劃。蕭然,你太單純了,你一點都不瞭解我,從我母親死去的那一天開始,報仇就成了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事,但是顏尚一直防著我,甚至把我送出國去,我那時候年紀太小,沒有辦法,後來好不容易回來了,我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我的計劃了。我的溫柔,只不過是假裝給你看的,我故意接近你,找人跟蹤你,偷拍你,挑撥你和阿凡的關係,把你帶到國外,就是想讓他顏亦凡也嘗一嘗失去至親之人的滋味,可是你從來就沒有懷疑過我,以至於後來,這種假裝的溫柔竟然變成了我的一種習慣。以至於後來,我也想過就那麼和你好好生活下去,忘了從前發生的事,重新和你開始新的生活。可是你還是為了顏亦凡離開了我。呵,我還是輸給了顏亦凡。”
如果沒有那場車禍,我不會知道我對阿凡的感情有那麼深,不過就算沒有那場車禍,我日後也會明白,我對樸天酬的,不是愛情,只是感激和依賴。
“蕭然,你真是我見過最單純的人,從我遇見你開始,你的心裡眼裡就只有建築和阿凡,你那麼努力的去生活,以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出了任何事都先找自己的原因,我捨不得把仇恨和恩怨也參雜到你的人生裡,我不忍心打破你這種對生活的信心。”
“不要這樣說,當年的事,我和阿凡都有錯,如果我們不那麼衝動,如果當時我能勸阿凡不去Z市,所有的事不久都不會發生。一切,都是我們引起的。”
從牢獄裡出來的時候,有一種全身脫力的感覺。
阿凡說的故事和樸天酬說的故事交織在一起,把我攪得亂七八糟,我好像一直生活在謊言裡,可是謊言確實比現實好過百倍。
作者有話要說: 幽幽:在最開始的大綱裡,樸天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壞人和偽君子。可是現在後來,實在捨不得這樣對他 T T
阿凡:所以現在他比我還有主角光環了是嗎
幽幽:= =!
☆、應雪
101
當我回到正常的生活裡,公司有一大堆的事情正等著我,銀行總部的設計連草圖都沒有出來,jacket又負責另一個進來的專案去了,人手更加不夠,而距離投標只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我全力投入工作,日夜伏案作圖,但是一連多天都毫無成果,思路像打了一個死結,怎麼都想不出好的創意來,天天枯對各種畫得亂七八糟的草圖,心情鬱悶至極。
有一天接到阿凡的電話,說他可以出院了,約我出來走走。
我想著出去走走也好,得放鬆放鬆找找靈感,於是應了好,約在江邊幽靜的地方見面。
從書桌上起來,拉開窗簾,太陽西斜,原來已經下午了,算算時間,我又有一天一夜沒睡。
換了一套像樣的衣服,照鏡子的時候看到自己黑眼圈濃重,臉也瘦了一圈。
初秋的下午,太陽仍舊和八月的時候一樣的燥熱,風像熱浪,一陣一陣吹過來,夾雜著些微枯黃的葉子。
我和阿凡約的這一段江邊人煙稀少,不過馬路兩邊的停車帶總有很多空位,還有曲折的小路、茂盛的草木和開在小路兩邊繁盛的白色小花。我來的時候,阿凡就坐在被白色小花包圍的長椅上,他穿著白色T恤,休閒長褲,手臂上還幫著繃帶,低著頭坐在那裡,陽光從側面照過來,打下長長的投影。
“讓你久等了。”我走過去,在他旁邊坐下。
“也沒有很久,坐在這裡也很舒服。”
“你的傷怎麼樣了?多久才能完全好?”
“醫生說再過一個月就完全沒問題了。”
“哦,那就好。”
“倒是你,怎麼看起來比我更像一個病人,工作很忙嗎?”
“嗯,最近在給一個銀行做設計,總是畫不出圖來,可能江郎才盡了吧。”
“立昇最近有很多專案,你要是覺得去競標太累,我可以去和顏尚說說,把立昇的專案都給你做。”
“不用。”我立刻否定,我還不能忘記阿凡爸爸和我說過的話,我不想讓他誤會我還和他兒子有什麼牽扯。
阿凡的神色黯淡了一下,我們靜靜坐在長椅上,偶爾有些小粉蝶飛在花叢中,遠眺出去,江水在日光下流淌出粼粼波光。
沉默了很久之後,阿凡說,“蕭然,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
我不知道自己聽到那句話的時候到底是什麼樣的心情,但是我知道我一直在逃避這個問題,我如果愛過誰,這個人一定是阿凡並且只有阿凡,可是我不知道要怎麼和他重新開始。又要去面對母親、乾孃和阿凡爸爸,就算我們比六年之前要翅膀硬一些,就算家裡反對我們也能生活,就算阿凡爸爸來威脅我們也可以不懼怕,可畢竟得撕破了臉來鬧。更何況,樸天酬在我心裡是一道梗,儘管他三番兩次對阿凡痛下殺手,可是他幾次救我於人生的低谷,沒有樸天酬,我成不了今天的蕭然,而且他如今已家破人亡,說到底,我和阿凡都得負責任,我無法做到,在他受牢獄之災的時候,我和阿凡重新開始。
更重要的是,我不想第二次給阿凡背叛我的機會。“讓我想一想吧,給我一些時間。”我苦笑,我和六年、或者十年之前的蕭然一樣怯懦,我知道我一直是逃兵。
“我記得讀大學那會兒,我演出受傷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