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原本了無表情的冰雪容顏剎那間全變了顏色,他臉色蒼白地抓住小春手腕運勁要逼出梅花針,沒料一時情急手勁過大,竟疼得小春出了冷汗。
雲傾嚇得連忙鬆手,那張臉龐比小春還扭,心裡又是痛又是不捨。
“趙小春,你到底在幹什麼!”雲傾咬牙說道。他聲音裡有著怒氣,更多的卻是難掩的心驚。
“你扎到我了……”小春可憐兮兮地望著發怒中的雲傾。
“誰讓你出手,竟然讓我傷到你!”雲傾恨恨地道。這人總學不會教訓,怕痛又愛管閒事,幾次被自己無心傷到卻學不乖,還老愛把自個兒往針口上推。
“可總不能不管。”小春扯著笑道。“這針帶毒的,尋常人哪堪得了你這一紮,可我不同啊,百毒不侵多扎幾下也不會怎樣。”
“你……”雲傾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拽著小春的手直往木梯去。
那小二抖了一下,腦袋裡頭“針有毒,百毒不侵”的語句迴繞不停,他顫著跟上前去,渾身冷汗直流,卻還是得硬著頭皮抖著發軟的雙腳替這兩位客倌帶路。
低低吩咐幾聲後,小春讓店小二下去,門給緊緊關上,隔絕了外頭跑堂的吆喝聲、投宿的呼喊聲、杯盤碰撞的吵雜聲。廂房內靜靜地,唯有窗外淅瀝淅瀝的雨聲拍打薄窗,輕聲傳來。
“過來。”雲傾音調有些沉,聽得小春心頭一驚。
回過頭去,只見床榻上的美人垂首拆解行囊,從一堆五顏六色的藥罐中尋找傷藥,烏黑如瀑的青絲柔柔由肩頭滑下,露出一節白凝香頸。
待美人揀了藥瓶抬起頭來,那澹凝冰靨、眉目如畫,眼波流轉間雖帶薄怒卻更顯光彩溢目。
就這麼輕輕一望,便令小春呼吸微窒,心亂了寸,氣息都不穩了。
雲傾皺眉凝視小春,不瞭解他為什麼還不過來。
小春也就這麼盯著雲傾,盯著盯著,臉上熱度越發越滾燙起來。
“還不過來?”雲傾喝了聲。
“來、來了……”小春從夢中驚醒,三步做兩步飛了過去。
雲傾抓住小春的手,以磁石加上內力逼引,迅速將腕骨內的毒針取出。小春疼得齜牙咧嘴奶奶爺爺地直叫,眼睛霧濛濛地。
上完藥後小春要將手抽回來,雲傾卻握緊了不肯放。
“怎麼了?”小春疑惑地朝雲傾笑了笑,問道。其間掙了掙手,還是松不了,幾下後也就放棄了。反正讓雲傾抓了總是逃不開的,掙扎無益。
“又笑,你怎麼就還笑得出來!你根本不該讓我傷到你!”雲傾咬牙切齒地道。
這人簡直要把他氣瘋了,每次傷到這人,瞧他皺起臉喊疼的模樣,自己的心就像快跳出來般揪得厲害,他從無意傷他,可偏又屢次傷他。
“梅花針又兇又毒,尋常人根本受不住,不擋怎成。”小春眼也不眨地望著雲傾。
“那又與你何干!”雲傾說。
小春想想,嘆了口氣,說道:“換個講法吧!要別人來殺我,你會怎麼著?”
小春心裡明白雲傾這性子是自幼沒人理沒人管,才成了今日這付模樣。雲傾性子冷,心裡從無他人,這些人生死自然也是與他無關。想著,小春不免又心疼起雲傾來。
“我東方雲傾說過,誰要敢動你趙小春一根汗毛,我就將他四肢砍了皮扒了,塞進甕裡用鹽漬到死。”雲傾眼裡像有火快冒出來似,燒得熾烈,那言語裡頭的認真不容質疑。
小春心裡一抖,遂緩了聲說道:“天下人都是人,不該只是我一個傷不得碰不得。他們也有兒有女有人愛有人疼,要他們的親人見到他們被人傷,那痛又哪會下於你?”
“你是你、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怎能相提並論?”雲傾心裡頭一堵,瞪起小春來。“莫非在你眼中,天下人都同我一樣,我與其它人並無不同?”
聽小春為別人說話,雲傾的聲調高了起來,怒氣明顯上升許多。誰都沒有不同,那自己在他趙小春眼裡又算做什麼?他就知道這趙小春總是如此,不把他放心上,一門心思全在外人處,從來就沒當自己是一回事。
“欸欸欸,你彆氣,我不是那意思!”小春沒料會越解釋越糟,有些苦惱。
“天下間人就算都一樣,那也與我毫無關係。這世間會關心我的人就只有你,會心疼我的就只有你,除了你,誰會為我哭為我笑,你為何要我理會那些人?”雲傾說道。“我在乎的從來只有你!”
小春聽此卻是愕楞了好一下,好一會兒回過神來,露出笑容緩緩道:“我自是曉得,彆氣了。”
“是說,”小春又道:“不就是一句美人嗎,你不喜歡聽這話嗎?”這可是稱讚來著,小春覺得雲傾雖然身為男子,但的的確確是個國色天香天下無雙的大美人。
雲傾一望小春,憋在心裡的一口氣吐了出來,嫌惡地道:“以前待在那個不見天日的地牢裡時,那些混帳獄卒便是如此叫我。他們還把手放在我身上、放進我嘴裡……”
雲傾眉頭一糾,做惡的感覺又上來,小春見況心裡一陣酸澀難受,輕輕拍著雲傾的背道:“別想了別想了,那些事情全都忘掉便過。”
“怎能不想、怎能忘掉!”雲傾捂著嘴,面容清冷地道:“後來老傢伙攻陷回回,我便命人把那些混帳的手指都給剁了。”
小春說:“難怪我之前叫你美人,你氣成那樣。”
雲傾道:“若非你是百毒不侵的藥人,早死過幾十遍了。”
“可終究是沒死成啊,天註定你得讓我賴著的。”小春嘻嘻笑,絲毫不在意。
“說不過你!”雲傾別開臉。
“那我以後也別叫你美人了。“小春這麼說。”免得你又想起那些事。”美人不是用來叫,是放在心裡欣賞的,他以後口頭上不叫,心裡頭喊喊也是成。
“哼!”雲傾冷哼了聲。“隨你。”他其實不介意小春喊他美人,小春喊他美人時眼角帶笑只會看著他不看別人,他喜歡那樣。
小春幾番溫言軟語下來,雲傾的氣也消得差不多了,不過看著這個既滑頭又令人頭痛的趙小春,雲傾還真是想掐死他。
這個人,有時覺得讓他死了乾脆,省得自己成天牽腸掛肚、心緒不寧,可一想起自己曾經失去他時那種傷心斷腸的滋味,便又難受至極。
驀地想起之前分離兩年多的日子,雲傾心裡一陣慌,又一把將小春扯進懷裡抱緊,想確認這人是真的存在,而不是曇花一現,下一刻便消失無蹤。
“怎麼了?”小春突然被扯入雲傾懷中,有些驚訝,疑惑問道。
“沒事。”雲傾低聲說:“你別再為了別人和我吵,我不想和你吵。”雲傾下顎頂著小春的發,突如其來的慌亂讓他顯得有些煩躁。
“不吵不吵、你說不吵我就不吵。全依你。”小春安分地待在雲傾懷中。
他們兩人幾次都差些便陰陽相隔不得見面,這得來不易的感情彌足珍貴,小春永遠都不會想讓雲傾不快活。
雲傾緊緊攬著小春,心無旁騖,本想就這麼攬到地老天荒,可卻隱約覺得有些不對,仔細察看才發覺小春肌膚越來越發冰涼,幾乎要和屋外下的雨絲一樣冷。
雲傾暗自運氣,在搓揉小春手掌的同時,將如絲如縷的真氣渡進這人掌心裡,真氣由脈門遊走筋絡而上,在小春體內緩緩執行。
“你的身體怎麼一直都這麼冰?怕冷的症狀一直沒好嗎?你這個當醫者的盡醫天下人,卻總是不管自己的身子骨!”雲傾皺眉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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