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雨望著小春,挺滿意自己這番說詞,眼前小傢伙愣愣的模樣著實可愛,他忍不住,又捏了那雪嫩的臉蛋一下。
小春皺眉,嘴巴癟了癟,眼睛裡隨即漫起霧氣。
齊雨這方正在得意自個兒這番說詞騙得了眼前,還沒來得及反應呢,便聽見一陣軟濃的童音夾雜著鼻音,“哇”地聲嚎啕大哭了起來:“你要幹什麼啦,我要回自己的家,不要跟你回家!”
齊雨一愣,眼前的小傢伙揉著眼,淚水撲簌簌地直掉,又哭又喊又掙扎地,讓他全懵了。
“救命啊——有人要拐騙小孩啊——”小春又是哭天喊地地嚷。“強搶民童——非禮啊——我不要去你家當你的臠童,我要回家找哥哥啦——”
齊雨聽了小傢伙嘴裡的話,回頭再見湮波樓裡起了陣混亂,十幾名江湖漢子握著兵器站了起來,鄙視的眼神毫不遮掩投向自己,再見樓上雅間裡探出幾顆頭顱,好幾個都是同朝為官的熟面孔。對方掩著嘴竊竊私語,眼裡有著不屑。
他當下一張俊臉刷地全黑,曉得自己是被耍了。
“你這小子!”齊雨抓緊小春衣領,將他提到與自己目光相對。“不愧是趙小春的弟弟,連這張嘴也一樣臭!”
小春揉了揉眼,向齊雨嘿嘿一笑,緊接著彎起膝蓋朝對方胸口用力撞去,齊雨沒料這小子有如此一招,當下痛得鬆手,整個人被擊得往後飛去。
小春漂亮地翻了個身,身形俐落地降到桌面上,站得直挺挺地,臉上哪有眼淚,連滴水也沒有。
“好——”一旁圍觀的人喊了聲,如雷掌聲響起。
小春咳了一下,按了肚子,隨即笑容滿面地對眾人拱手,嘴裡連連說著:“還好還好,雕蟲小技,獻醜獻醜!”
“來人,把那臭小子給我抓起來!”齊雨一張臉又青又白,手下都還沒將他扶起來,他便吼道。
穿著紅衣的敬王府侍衛立即團團圍了上來。
小春又按了按肚子,裡頭翻騰得厲害。果然剛吃飽飯還是不能蹦蹦跳跳,方才翻身翻得叫一個漂亮,可現下衝著了,讓他直想吐。
小春臉色有些白,又朝那些侍衛拱拱手,飛身踏過其中一人頭頂,借力使力要竄出重圍,卻叫對方反手抓住,一把拉了下來。
小春扭腰在空中硬轉了圈,猛地旋開對方的手。
齊雨這時甩開纏在腰間的鞭子朝小春打來,小春打算空手接下,哪料那鞭子卻如靈蛇般迅速拐了個彎,卷往小春腰間。
小春見那鞭子紮實,出門又沒帶劍,這回如被卷著哪還拖脫了身,他在空中立即洩勁直摔落地,可鞭子也隨之而至,甩上他左邊臉頰。
幸好吃了專克疼痛的“一點都不疼”,這回即使皮開肉綻,也沒啥感覺。
唯一察覺的是一道濁熱的液體從臉頰上流了下來,小春沒費神去擦,而是抓住時機擒住齊雨鞭尾,將深厚內力灌入鞭中猛烈擊去。
他大喝一聲:“放!”
那頭齊雨輕敵的結果是閃避不及,立刻破他剛強的內力所傷,當場哇啦啦地吐了好大一口血,也鬆開了手中鞭子。
小春捲起鞭子揮舞一圈,掃開要向前擒人的敬王府家丁。勁勢呼嘯,鞭尾甩過一張木桌子,僅是擦過而已,便叫木桌子連同旁邊的椅子一同碎了個完全。
湮波樓裡沒半個人料到一個五歲的小孩竟有如此功力,當場所有人都被震遏得動彈不得,嘴巴張大到快落了地、眼珠子瞪得也要掉下來。
小春見機不可失,那鞭子一扔砸在齊雨頭上,駕起輕功轉身便朝門外飛奔,留下一群震驚得不能再震驚的江湖高手與王府侍衛。
他屁股著火似地猛衝猛撞,離那湮波樓離得遠遠遠。
小春鑽入暗巷裡,專挑七彎八拐的小巷子逃。
方才下肚的那碗麵翻騰的厲害,酸水上來,他壓制不住在角落嘔了出來。
回頭凝神聽,後面還有人在追,咬了咬牙撐起來繼續跑,心裡頭知道如果被抓著那可不得了。
趁他失憶,一個一個都說是他的誰。小春啐了聲:“奶奶的,我只是沒了記憶,可不是連腦袋也沒了的!隨便兜兜就要我信,哼,騙奶娃娃去吧你!”
唸完了,又擔心起家裡那個美人來。
“說了不鬧事的,這回回去肯定會給雲傾罵死,真改名做趙小豬了。”
為防止追兵,小春一路跑一路吐,卻也是一路灑下最新迷藥“好夢當酣”。這東西沾上一點就全身發軟,迷迷糊糊像在作夢一樣恍惚幾個時辰,不但會在原地打轉,醒來更是全部不復記憶,更忘記自己先前是要幹嘛。
好東西自是專門做給高手用,今日王府那幾個黏人的傢伙,就是被他用這“好夢當酣”擺平。
小春又吐了好幾回,最後什麼也吐不出來,倒在街角乾嘔。
掙扎幾下要爬起來,身體裡那幾股真氣又開始互搏。這回寒氣勝出,冷得他猶若墜入隆冬風雪裡,凍到磕牙發抖。
稍早服下的藥正在作用,竄出的寒氣一起,遂被藥勁打散。他這藥可不是胡亂配的,臭蟲子裡頭的真氣再厲害,他也有能耐壓制。
只是藥要作效,便得下得猛,可下得猛了,身體卻有些受不住。於是小春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又無力摔倒在地,隨後身體抽搐,顫抖無法停止。
在地上掙扎之時,後頭突有聲響。來人摟住了他的腰,將他打橫抱起。
小春心裡頭打突,怎麼這人無聲無息靠自己如此之近,自己卻沒發覺到。
他使力掙扎拳打腳踢地,小拳頭猛往來人臉頰招呼去。就怕又遇到一個識貨的,認出他是藥人,把他給剁了切了,扔進藥盅裡燉煮來吃。
“小春!”對方大掌一把抓住小春兩隻手,把他按進懷裡制止他撲騰的動作,低聲吼著:“安靜點,後頭追兵就趕上來了。”
“你誰啊你,叫得這麼親熱,誰曉得你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一個個要煮要砍還要殺,我就這麼倒黴,淨是遇著你們這些傢伙。”被壓得死死的,小春越是要掙脫,渾身氣都上來,偏偏雙手雙腳都被制住沒法子用,索性嘴巴一張露出利齒,朝對方堅硬的胸膛咬下去。
對方痛呼一聲,低罵道:“臭小子!”
來人七手八腳地捏住小春下顎,硬將小春從自己胸膛上拔開。
最後抱也不抱了,拎小雞似地將小雞……不,將小春拎在半空中,任他張牙舞爪在空中猛踢猛抓,也不想讓這傢伙再靠近自己身上的肉多些。
聽得後方越來越多的腳步聲,伴隨越來越少的倒地聲,抓著小春的人嘴裡念著:“你那些亂七八糟倒的藥沾過的人就會學乖,鼻子嘴巴一遮,避毒丹一含,再多藥也迷不倒人了!”
月光下小春眼睛亮了亮,感情這人真是相熟的。
然而仔細一看對方的臉,小春又茫茫然了……
真是認識的……可怎麼會是這個人……
“呿——”對方嗤了聲,看見小春眼底的疑惑,隨即揭了臉上易容的面具露出半張真面目示人,隨後迅速貼了回去,說道:“我是你七師兄,記起來沒?”
面具上的那張臉,小春的確熟悉。那是“林央”的臉皮,寒山派中與他在千峰石上大戰,卻被他打得慘敗的“林央”。
面具下的那張臉,是既陌生又熟悉的。那是張英姿颯颯、氣宇軒昂又瀟灑不羈的面孔。可明明是張看得入眼的臉,卻因為上頭大大小小錯綜複雜、深可見骨的刀痕,讓小春倒抽了口氣。
他確定該是在哪裡見過!
結果氣抽得太猛,讓口水給嗆了,小春咳個不停,整張臉都脹紅。
咳到最後一個忍不住,壓制的真氣突然又竄了起來,他嘔了一聲。
可方才一路嘔來,什麼東西都沒了,這般嘔啊嘔啊,最後“嘔”地一聲,竟嘔出了一大口黑呼呼的血來。
對方深吸了一口氣,臉色慘白慘白地說:“師兄曉得師兄這張臉恐怖,可你也別一見我就吐啊……”
那聲音,委屈委屈地。
小春擺了擺手,沒力氣說話。
在確信此人真是自己的熟人之後,小春繃著的神經一鬆,眼前黑霧撲天蓋地地襲來,讓他暈了過去,昏了個全無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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