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好孩子一天天長大,過了年就可以喝些稀稀的粥了。清明八九個月大的時候,熊燁請了袁奶奶給他倆開了葷。
小孩子胃腸嬌嫩,吃不得有油脂的東西,要長到一定時候才會請有福德的老人家開葷。接著老人家的手,也希望小孩子是個有福之人。
所謂的開葷就是,撕點肥肉喂小孩子或是用筷子尖蘸點油喂進小娃娃嘴巴里。雖然很重要,但也不是多繁瑣的事情。
熊燁去年秋天種的番薯春天收了又將近有一萬斤土豆收了六千斤,今年的早玉米也收了兩千多斤。去年許多人都開始種番薯了,種了的人家都收穫頗豐。熊燁本說今年再賣呢,結果鎮子上賣番薯的多了,只剩下玉米還又賺頭,拖了近千斤玉米去賣後也沒時間得拖了,小的那個傢伙實在太纏人,離了熊燁就開始哭。
謝家和顧家的收穫也不錯,謝家人多,番薯兩三萬斤的堆在家裡,土豆也將近五千斤,玉米居然也收了一萬斤。拉到謝老大雜貨店賣了不少錢,成都府也有人從這邊來拿貨了。顧家和熊燁差不多。
端午一過天氣開始炎熱,雨水很少。許多稻田現在就開始幹了,老天爺還是烈日當空,微風也不起一絲。
落水河中僅靠山上雪水的補給,水位下降很快。人們每隔幾天就會聚集在一起燒香點燭祭天,祈求老天爺下雨。連著一個多月沒下雨,河裡只剩最底部還有細細的渾濁的水在流淌,井水也漸漸乾枯,每次打水都要搖到最底下才能打到半桶。
最氣人的是田地裡的作物都乾死了。人們看著它們一天天的幹焉,一天天的枯死,早已麻木。那些都是自己的心血呀,現在重種早已晚了,何況沒有水怎麼種?
整個四川盆地都陷入乾旱的恐慌中。成都府尹瞿仲離早已坐不住,奏摺一卷一卷的往長安遞,不知跑死了多少馬,朝廷的回覆總是隻有隻言片語。空頭支票誰都會開,至於兌現,就無人能知是哪天了。
李霽月繼承了她外祖母的獨斷專行和強有力的手腕,但對於自然災害,她一直都沒有良好的應對措施。
朝中大臣每天都會為此事爭論不休,杜少棠老了,宰相的位置遲早會換。而眾人都巴不得在此次事件中脫穎而出,成為下一屆宰相候選人。
龍椅上那位天下最高貴權威的女帝此時正纖手扶額,鳳眼從細密的珠簾後來回掃視,嘴角微嘲。殿上大臣還在爭論,杜少棠那老頭手捧象牙笏垂項默立,顯然是不準備加入戰團。
呵,天佑帝慢慢正坐,右手微抬。右邊立侍的張庸立即明瞭,尖著嗓子使朝堂下的人靜息。
“既然裘愛卿武愛卿未商議出良法,就請杜相先說說。”
女帝漫不經心的清冷聲音,在安靜的朝堂上回蕩。杜少棠上前一步於眾臣正前方躬身回話:“回陛下,微臣看來,武、裘兩位大人所言皆有理,蜀中向來風調雨順,如今卻急報頻傳。若真像那成都府尹瞿仲離所言蜀中乾旱緊急,微臣以為該自此時起就四處調糧食補給。若是有人虛報災情,相信陛下已有良法。”
老狐狸,事到臨頭就知道和稀泥!天佑帝少忖,心中已有想法。
“太宗所言極是,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凡事接有兩面xing。裘愛卿。”
“臣在。”
“朕令你著手協調,從戶部調糧食百萬斗儲於東郊太倉專門應付天災。武愛卿。”
“臣在。”
“你就先著手去調查蜀中災情半月內上報。半月後汝需互換。”
“臣遵旨。”
杜少棠垂頭微笑……
一個半月後,田地裡糧食皆乾死,一眼望去滿是枯黃死寂。天終是要下雨了。
這場雨醞釀了三天才徹底落下,乾裂的田埂和土地在大雨的沖刷下發生無數處垮塌。一開始人們看到這場雨是興奮的,都拿出家裡的木桶出來接水。漸漸的人們恐慌了,這雨一連幾天都不見小,田地的裂痕中都灌滿的雨水,被雨水泡軟的梯田丘陵直接往底下垮塌,黑夜中不知埋沒了多少家農戶。
山區的人們最先遭殃,山洪泥石流山體滑坡,眼睜睜看著自家親人被掩埋房屋被破壞。再是平原地區的人們,雨水量太大,河道根本擋不住上游洶湧而下的洪水,渾濁的泥水沿著低窪地帶氾濫開來。
並不是蜀中所有的地方都有偉大的都江堰。蜀中沒有排洪系統的地方多了去了,洪水趁著夜色洶湧而來,將熟睡的人們吞噬淹沒……
沿著長江一帶南北兩岸,只要是沒有山巒擋著的地方都只能看見一片泥濘的汪洋。這樣說也許還不確切,這片汪洋中還會看到許多事物的,比如泡脹的人畜屍體,漂浮鼓脹的麻布衣服,還有被沖斷的樹木,某家的舊葫蘆瓢和絲瓜架子……
熊燁他們那裡處於勢高又平坦的山間階梯,有幸逃過一劫。大雨還在下,熊燁早晨起床披著蓑衣出去就看見屋簷下、屋後牲口棚中站滿了逃過一劫的難民。他們都是衣衫盡溼,光著腳密密麻麻儘量站在能躲雨的地方。
熊燁一開門,就有三人倒進屋子裡,那是一個老人帶著兩個不到十歲的孩子。兩孩子爬起來一起拉那位老人家。
熊燁本說去牲口棚中擠奶的,兩小不點醒了就要有東西進嘴巴。現在看來……
辛汀被熊燁悄悄叫出來,看見屋外一簷坎的人也驚呆了,雖然熊燁給他說了,可這密度是不是也太大了些?密密麻麻的只見腳背不見地面。
熊燁他們天地裡的糧食也乾死完了,今年註定顆粒無收。端午時節就開始幹,現在都七月半了才下第一場雨,當然,這雨現在也成了禍事。
地裡今春種了紅薯土豆還沒有收,幾乎每隔幾天熊燁都要去灣裡的湖中挑水來澆地。東灣的謝家和顧家也是,好在袁奶奶家地裡只種了些菜,每次謝家就一併澆了。
田裡的水也全靠小湖中的水吊著,河水半月前就斷流了,湖水也只剩下底下濁的泥水。
很久沒有澆地了,不敢澆啊,湖裡的水都被好好的保護起來只供幾家人飲用。其實湖水也早幹了的,熊燁他們自然不會缺水,辛汀的空間裡還有個源源不絕的小湖。灣裡湖中的水是熊燁和辛汀乘著半夜時加進去的,一次也不敢加太多,怕東灣的人察覺。
辛汀也不敢用空間水澆自家的地,以免和別家的差別太大。
窄窄的簷坎上站得有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近四十人。屋子裡肯定堆不下這麼多,熊燁將老弱病殘的二十多個請進屋子裡,其餘的十多個只好先委屈他們在簷坎上待著。
辛汀看著滿屋子滿簷坎的人,滿屋子滿簷坎的人也望著他。突然聽到有人的肚子在咕咕叫。
“嘿嘿,你們先坐會兒,我去煮東西吃。”
努努起床,迷迷糊糊的跑出來準備到熊燁他們屋子裡挨著兩個小寶貝睡回籠覺,卻看見滿屋子的陌生人。努努怔怔的站在堂屋人群中摸眼睛,聽到房間裡熊穗醒了在哼哼唧唧要哭,馬上又跑進屋子去看小寶寶了。
好多不認識的人哦!努努輕輕將門關上,跑到床邊逗兩個剛醒過來的小東西。
辛汀煮了一大鍋番薯粥,鍋蓋嚴嚴實實的燜著。熊燁當然要先顧自家那兩個小東西,擠了牛奶煮好冷卻再倒進煮沸過的奶瓶中,喂兩個小東西吃。
熊一一直很乖,辛汀努努都可以喂他。熊穗那個扭捏的小丫頭就不行了,吃奶非要熊燁抱著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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