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也走了。
小朱又看向老四,語氣不善:“你要也說沒營養的努力加油什麼的,看我怎麼收拾你!”
老四笑:“不是,我就是想說……”老四伸手扒拉一下小朱腦袋,狀似擔憂,“別再拔頭髮了,沒幾根了。”
……
曾經我天真地以為,學習上的折磨程度,已經是頂點了,小朱不可能經歷比憋作業更悲慘的事情了。但幾天之後的游泳池事件,徹底改變了我的想法。
這件事說來也簡單。
某一天,我們寢室四個人去學校裡的游泳池游泳。正趕上趙老師也在,大家各遊各的。過了一會,忽然聽見趙老師的呼救聲。游泳場是體育學院的訓練場地,偶爾對校內師生開放,也沒什麼施救人員在這裡,見有人落水,會游泳的,都過去救人了。這其中,屬小朱遊得最快。我對此毫不意外,小朱向來是最樂於助人的那一個,如果他不去救才奇怪呢。
經過一番努力,總算把人救上岸了,不過人卻昏迷不醒。小朱家裡有個念中專後來當護士的姐姐,他跟著他姐學過點急救的知識,當時也來不及多想,一低頭,就給趙老師做人工呼吸。對著趙老師的嘴,還沒等吹氣呢,趙老師驀然醒了過來。
似乎是人的本能反應,趙老師一拳打向小朱,嘴裡叫道:“你幹什麼!”小朱哪料到這個,結結實實捱了一拳,正中右眼眶。
要依小朱的性子,別人打他一拳,他得打人家三拳,連本帶利還回去。但這次,那麼多人在場,趙老師又不是故意的,小朱只能白挨。
趙老師清醒了之後連連道歉,這個愧疚哇,恐怕以後對小朱在學習上要更加“照顧”了。
小朱一路捂著眼睛回去,跟我們說,一定要報仇。憑什麼救人還要捱揍啊,憑什麼他趙清明就一點損失沒有?想了一宿,搞出三個方案。
一、把趙清明殺了。
二、把趙清明拖到沒人的地方揍一頓。
三、把趙清明的車劃花。
我們都勸他,勸阻無效,兩害相權取其輕,勉強同意了第三個方案。
說幹就幹。
在一個月黑風高,不幹點壞事對不起老天爺的夜晚,小朱動手了。
怎麼動的手,我們不知道,反正他回來之後特高興,說把趙老師的車門劃了一個“十”字。第二天拉著我和老四王維熙(老三他拉不來)躲在教學樓裡,從視窗往下看。我和老四本不想來,架不住小朱軟磨硬泡,我人雖來的,可我並不贊同小朱的行為,男子漢大丈夫,要不然就明刀明槍幹一仗,你這算什麼。
我們等了半天,一輛黑色寶馬駛來,慢慢停下。“啪”的一聲,車門微開。車門上一個“十”字劃痕明晃晃地刺眼睛。
我和老四互相望了望,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驚訝,然後我們看向小朱,就像在看一個傻子。
漸漸地,車門全開了,一箇中年男子走了下來。沒錯,是中年男子,不是二十七歲的趙老師。
小朱瞪大眼睛,說:“怎麼是導員?!”
我真不忍心告訴他:“因為這是導員的車,出來的自然是導員。”
小朱一拍腦袋:“靠,昨晚天太黑,我劃錯車了!”
我搖頭嘆息。
老四語重心長地說:“小朱啊,你頭髮可不多了啊,難過歸難過,別再薅頭髮啦……”
事後小朱偷偷給導員車裡塞了點錢,算是賠償。小朱雖然家裡窮得叮噹響,平時為一分錢兩分錢斤斤計較,為人卻極有原則,傷了無辜,是一定要賠的。
這件事導員也是雲裡霧裡,就這樣過去了,沒惹出什麼亂子。不過,小朱劃壞趙老師車的想法是更堅定了。
在週五的晚上,小朱又一次出動了。這次回來後比上次還高興,眉飛色舞地講述他劃車的經歷,說他這次劃了一個倒著寫的“王”字。整晚我們都聽到他在說:“先是一豎,然後一橫一豎,最後再劃一豎,哇哈哈,明天趙清明看見會是什麼表情呢?真期待看見他心在滴血的樣子啊。”
可惜第二天是週六休息,我們沒見到趙老師。週一第一節就是趙老師的課,小朱硬拉著我和老四又去偷看。
我們三個人躲在第一教學樓大廳裡面,偷偷摸摸從窗戶往外看。彼時陽光正好,秋高氣爽,天高雲淡,天氣好得十分不適合尋仇打架。一輛黑色寶馬緩緩駛近,車停,趙老師下車,穿西裝打領帶,一身名牌,大步而行,虎虎生威,面容平靜,不見悲喜。
小朱跟我和老四說:“丫在裝平靜呢,其實心都在滴血,心疼啊!”
我和老四找了半天沒看見劃痕,小朱說這次劃車尾了。
等趙老師走了,我們三人偷摸來到車尾。
只見光可鑑人的寶馬的車後蓋上,清清楚楚地刻著:
1+1=2
我們都愣住,面面相覷。
“哎?你們在幹嘛?”
趙老師不知從哪冒了出來。
我們嚇了一跳。
小朱指著劃痕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趙老師笑了,眼睛彎成兩個月牙,豪氣干雲地拍拍車後蓋,說:“前兩天不知道是誰,把我的車劃了一個‘1+1’,我靈機一動在後邊填了‘=2’,你們看,這個創意好吧?”
趙老師大手一揮,霸氣橫豎側漏。“以後我就帶著這個獨特的標誌橫行天下了!”
這車可是寶馬呀,趙老師這個人怎麼說呢,如果不是家裡有錢燒的,就是有點二,當然更可能是二者兼而有之。
老四小聲問:“您現在有心在滴血的感覺嗎?”
趙老師大笑:“怎麼會?我現在很開心啊。”
於是我彷彿聽到了身後的小朱石化的聲音……
後來大家都知道了趙老師的特殊愛好:把寶馬當成塗鴉板。也不知是誰,在車後蓋的“1+1=2”後面添了一個“-6x+6”,使等式變成了x方程“1+1=2-6x+6”。趙老師看見後非常興奮地加了幾筆,x方程又變成了三角函式“1+1=2-6x+6/sin6x”。再後來,誰看見誰加,什麼導函式,微積分,都弄出來了。這幾乎成了一種比賽,比誰想出的等式更難,並且作案時不被人發現。用我們高數老師的話說,這是體力與腦力的完美結合。
就連我在路過那輛車時都忍不住停下腳步瞄幾眼,算x等於幾。
越到後來越算不出來。有一次憋沒招了,去問高數老師,高數老師說了一句話,我當場就吐血了。
“哎呀李堯,那題你可別算,那是我昨晚一著急給劃錯了,沒解的。”
最後,這個遊戲風靡全院,趙老師的寶馬成了全